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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姮如何面色這般差?可是未睡好?”待走到跟前,觪將我端詳,訝異地問。
我心緒亂糟糟的,正不知該怎麼回答,觪卻看向我身後,微笑:“子熙。”心提起,我望去,只見姬輿也踱了出來。
他沒有看我,神情已恢復沉靜:“彀父。”
觪說:“筵席已散,我方才往各處檢視,皆安定無事。”
我轉回頭,不再看姬輿。“有勞彀父。”只聽他的聲音在身旁傳來,語氣平和。
三人在堂上分席坐下,觪今晚興致不錯,一沾席就開啟了話匣子,從出征聊到筵席,滔滔不絕。姬輿坐在上首,時而接上兩句,大部分時間卻是觪在不停地說。
我一直沒有出聲,聽著他們說話,渾身的不自在。上首,姬輿端坐在案前,面上無一絲波瀾,目光卻似向這邊徘徊。有時,視線像要對上了,卻有瞬間各自轉開。
氣氛微妙得很,連觪也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不時地瞥瞥我們倆,似帶著詢問。
觪與姬輿說了許久,夜色漸深,風從堂外吹來,遍體生涼。終於,觪抬眼看看外面,稍傾,離席對姬輿說:“時辰不早,還須夜半起身,我先返館。”
姬輿頷首:“如此。”說著,從席上起身,與觪一道出去。我也從席中起來,跟在他們後面。
“如今將近秋末,入冬前,獫狁或還將來犯。”觪邊走邊說。
“然。”姬輿道:“獫狁連年犯我,去年雖為王拾諸侯所破,卻不知損其幾何。此次天子伐羌人,本也有嚇阻獫狁之意。”
觪點頭,道:“天子急於明日返鎬,便是為會同眾臣商討此事……”
“天子明日便返鎬?”聽到這裡,我終於忍不住,驚訝地問。
“然。”觪看向我,笑笑,道:“姮在豐再留幾日,為兄事畢,便來接你一道返國。”
我望著他,想起觪之前跟我談過的日程。也就是說,將來的十天半個月,自己要獨自留在這宅中了……我咽咽喉頭,說:“豐在西,杞在東,阿兄何必多走一趟,我明日也往鎬豈不省事?”
“往鎬?”觪挑挑眉毛,表情意味深長:“確是省事。姮入了鎬,便可去見太后,還可在王宮住上幾日,也無須為兄操心。”
我一訕,默然不語。進了鎬京人多眼雜,觪這次又備受關注,無論我願意與否,都該主動去拜見王姒。相比之下,留在豐絕對是上上之選。
觪笑起來,目光狡黠。
“姮,”走到車前的時候,他站住,拍拍我的肩頭:“且安心住下,若覺乏味,便讓子熙帶你去看豐渠。”
我愣住,姬輿要留在豐?眼睛不自覺地向他瞥去,卻恰恰與他四目相對。姬輿的目光也不大自然,看看我,又飛快移開。
心裡總有百般疑問,卻怎麼也出不了口。我望向觪,觸到他眼角的詭笑,只覺得火光晃眼。
“阿兄當儘早返來。”我若無其事地岔開話,叮囑道。
觪笑容俊雅:“那是自然。”說著,他轉身,踏著乘石登上車去,待坐穩,又向姬輿道:“姮便託與子熙。”
姬輿看著他,略一頷首:“彀父放心。”
觪微笑,又看我一眼,轉頭命侍從出發,御人揚鞭一向,駟馬拉著車朝街道的盡頭奔去。
街道上重又回覆寧靜。
我望著那燭燎中的車影在夜幕中漸漸消失,腦子裡仍舊想著觪剛才的話,好一會,將目光收回,望向姬輿。
他也看著我。光影搖曳,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數尺,卻誰也沒有挪動一下。
不久前,自己滿心的期待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攪得煙消雲散,那些羞惱現在還清晰地留在心間。可自己再這麼看著他,卻絲毫也怒不起來。
“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