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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拾笑道:「怎麼,有了這樣的希望,那過得開不開心也無所謂了嗎?」
張迎一怔,洩下氣來,吐了吐舌頭道:「郎主原來還記恨著我那句話嗎?我是無心的……就算郎主您不想當皇帝了,可這天下總要有個人來收拾啊。」
「是啊,」顧拾漫漫然道,「總要有個人來收拾的。」
郎主今晚似乎格外地好說話,令張迎不由得更加地忐忑。張迎撓了撓頭,又道:「郎主,您是從什麼時候起,就想好了這一招的?」
月光如洗滑入這廢墟中來,顧拾側首看向阮寄,女人已吃完了胡餅,此刻正低頭拍哄著孩子,他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很久以前。」他道,「從柳岑打出荊州之際,我便這樣想了。那時候鍾嶙不肯發兵,而我手頭又無兵,只能順著鍾嶙的意思來,讓他與柳岑慢慢磨蹭著,另邊廂收復其他各州,散養重兵……我同阿寄都說過的。」
阮寄的身子似乎顫了一顫。
「郎主真厲害!」張迎崇拜地贊道。
「那個時候,」阿寄忽然開了口。她依然低著頭,聲音很平靜,「那個時候,你便想好了要讓柳岑打到雒陽來麼?」
「什麼?」顧拾一怔,「他的目標自然就是雒陽,因為……」
「你特意放他過了長江,等的就是這一日吧?」阿寄低低地說著,忽然輕聲笑了,「你知道他會首先攻打雒陽,你讓他和鍾嶙火拼,自己則可以繞道北地諸州……好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
☆、第65章
顧拾迷惘地看著她的笑容。她已很久不曾笑了, 他沒有料到她會為了這樣的事情破例。
月光溫柔, 她的笑容亦溫柔, 眼神裡卻似淬著冰渣子, 散著破碎的清光。
飢餓之中見到她的笑容,他感到痛苦的眩暈,不得不靜了片刻, 才緩緩地、艱難地道:「不是我……不是我放了他的。」
她笑道:「不是你嗎?」
他錯愕了一瞬。
「小十,我知道你聰明過人, 算無遺策……柳岑過了長江, 亂了整個中原,自己也跟鍾嶙耗盡了力氣, 你就任他們混戰不休,自己作壁上觀——惟其如此,你才好對他們趕盡殺絕,是不是?」
「那是因為他畢竟是過了長江……」顧拾啞聲道, 「我原沒料到他會如此順利,否則是可以將他困在長江以南的。」
「若他沒能渡過長江, 你會發兵過江去嗎?」阮寄針鋒相對地追問。
她很少露出這樣的鋒芒,竟然還是對著他的。
顧拾沉默下來。
阮寄凝視著他,清冷地笑了一笑,「你不會。因為你要留著自己的力量, 因為你只想著你自己的那點事情,從來沒有考慮過天下人的苦楚。」
顧拾仍然不說話。
灶臺裡的火漸漸地暗滅掉,始終戰戰兢兢不敢開口的張迎埋著頭往裡面添了一根枯柴, 火星倏然呲啦冒了出來,剎那間耀映出顧拾眼底微涼的光。
阮寄也再看不出他的表情了。從不曾與人說過一句重話的她,沒有想到這些話要說出口其實也並不困難。他明知道百姓深陷戰火,卻仍要拖延時日,兵禍北引,甚至不惜通敵賣國——其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也從一開始就心疼著他是這樣的人,他只要能達到自己的目的,什麼都不會在乎,什麼都可以捨棄。
他的眼中沒有天下,沒有國家,沒有百姓。
他的眼中也許只有她。
惟其如此,她才更加痛苦,痛苦得恨不得自己死掉。
火光亦漸漸地涼了,一片死寂的夜,秋的寒意悄無聲息地蔓延過來。幾個人侷促在這間狹小的廚房裡,明明都很靠近,卻誰也感覺不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