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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他是何時起跟張迎關係這麼好了,阿寄腹誹。不過阿寄也不驚訝,她知道只要他願意,他可以討所有人的歡喜。這也許是他從小就學得最用力的一件本事。
不然,他隨時都可能死。
他終於也跟著站起身來,動了動痠疼的手臂,道:「吃飯吃飯。」一邊往食案去,一邊又拉住了她的手,打算像往常那樣同她耍賴。
她卻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甩開了他,胸口還自起伏不定,眼神也不敢看他。他蹭過去,悠然地一笑:「你怕什麼,我吃我的飯,不吃你。」
一件外袍兜頭拋下,待他從自己的青衣裡掙脫出來,女人已不見蹤影。
☆、第8章 上林鳴鏑
夏秋之際,長安城裡煙柳輕舒,盎然的綠意中透出了倦色,空氣猶潮熱著,扶疏花木遲遲不謝,偶爾還會有鳥飛來,落在庭中那棵刺槐樹的枝椏上,啁啾婉轉地啼鳴。
丁舒向皇帝請辭之後,顧拾的課又停了,只是書沒有收回去,他便自己一個人讀,從清晨到深夜,好似不知疲倦一般。那一道院門重又嚴實地落了鎖,除了定時來伺候顧拾起居的阿寄和張迎之外,再不許外人任意進出窺探。
張迎是個性情簡單的孩子,很容易就對顧拾產生了同情之心,他比阿寄活潑得多了,顧拾終於找到一個人同他說話解悶子,似乎也是頗開心的。阿寄默默地看著聽著,然後將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情都匯報到未央宮去。
「姐姐,」張迎有一回對阿寄道,「為什麼你對著安樂公總會臉紅?」
阿寄倉促間連表情都來不及換,竟將手頭毛筆逕自扔了出去,在張迎的腦門上摔出好大一個墨點。
張迎摸著自己的小腦袋,反而笑得打跌:「哎喲,哎喲原來阿寄姐姐也會生氣的!」他回頭對那人道,「郎主,阿寄姐姐生氣啦!」
阿寄知道那邊那人正笑盈盈地望著自己,卻偏偏不看他,只是重重瞪了張迎一眼。
顧拾確是在笑著的。看著阿寄蒼白的臉漸漸染上些微的紅,像是天邊夕陽的回潮,他的心情就好了起來。
他不喜歡她面無表情地忍耐,他喜歡她為自己而羞澀、而歡喜、而美麗。
只要能看到她臉紅的模樣,他就覺得這漫無邊際的囚禁的日子,還不是那麼難以忍受……
他真想把她永遠地鎖在身邊。
明知道自己是個亡國的廢人,明知道她也是個可憐人,明知道若拉著她便只有兩人一同墮落。
可他就是懷著這樣一個危險的想法,他無法控制自己。
七月初,鮮卑使臣抵達長安,正是草木凋霜的時節。
大晟朝備了萬全的儀節來對付這群鮮卑人,鮮卑人卻提出了一個條件——他們要見一見前朝的皇帝。
七月初五,上林苑。正是秋狩時節,皇家禁苑裡花草都修理了一過,日光透過常青的松柏照落下來,秋風稀疏而倦怠地掃過,草叢中時而有野獸奔走,卻又被人聲驚得不敢冒頭。
「唰——」
一聲箭嘯,裂空披風,直直穿透十五丈外豎立的靶心!
傘下觀看的王公貴族、貴人命婦們轟然叫好,便連坐在另一側的鮮卑使臣也不由得傾了傾身,專注地看過去。
柳岑將手中的大弓丟給校尉,向席上的皇帝抱拳行禮:「末將獻醜了。」又對那鮮卑使臣道:「不知此箭如何?」
幾個鮮卑使臣交頭接耳一陣,領頭的清咳兩聲發了話:「柳將軍騎射俱佳,我們佩服。只是我們到貴朝來談和議,貴朝卻帶著我們喝酒吃肉、騎馬射箭,就是不說正事,也不知誠意在哪裡?」
鄭嵩笑道:「喝酒吃肉、騎馬射箭,哪一樁不是正事?朕清楚你們的想法,所以今日才帶你們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