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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恨文學,它叫我太明白 了,心裡的負擔也就更重。
我總想,為什麼下鄉這段在我或者我們這代人身上佔有特殊的重要位置呢?它不是單純 的勞動,它是在&ldo;文化大革命&rdo;那特定的歷史背景上,在上山下鄉獨特的運動中,我們的命 運與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發生關係。雖然我們每個經受是完全不同的波折遭遇,可是我 們每個人也都能代表這一代的成長經歷。可以這樣說吧?不過分吧?這也是我的體會。
我是68屆學生。初中一年級趕上的&ldo;文革&rdo;。那陣子,也算挺懂事了,也算嘛都不 懂。
我出身在一個普通工人家庭。我爸爸解放前得肺結核要死,老闆把他踢出來。多虧解 放,國家公費給他送進醫院治好。一點不假,是新社會給了他第二次生命。我媽的家庭比較 富裕,原先的丈夫病死了。解放後我爸我媽都在街道辦的fèng紉合作社工作。我爸認字,教學 文化。我媽教fèng紉技術,輔導剛走出家門的婦女學幹活。這期間他倆有了感情。我舅舅是資 本家,嫌我爸窮,強烈反對我媽再嫁。我媽還是照自己的意思跟我爸結合了。先生下我,後 來又生了我妹妹;生活夠難的。我舅舅就住在界北一個大四臺院。我媽去串門,他家裡人總 是懷著一種戒備心,怕向他們伸手借錢。那麼多年從來沒接濟過我們。我們孩子去玩,他家 總以為我們這些窮孩子要偷點東西,找個詞兒把我們轟出來。
&ldo;文革&rdo;一來,我舅舅這資本家無疑作為牛鬼蛇神被抄了。生活很困難,他又吃喝慣 了;我媽每月都抽出幾塊錢送過去。那時我雖小,不過對人生道理卻有個深刻印象;現在說 就是對世態有了一些瞭解,也就對我父母特別敬重。他倆都是很厚道、很善良的人。
您想,照我這情況,對黨對新社會對毛主席,在感情上還會有問題嗎?
事情並不那麼簡單。&ldo;文化大革命&rdo;起來,學生們都想參加紅衛兵,但是呢,據說我爺 爺有點問題‐‐嘛問題?回頭再說,您聽了會覺得可笑。可那時我只能加入&ldo;紅外圍&rdo;,屬 於團結物件。那陣子紅衛兵分三等,一等公民是毛澤東主義紅衛兵,都是高於子女;二等公 民是毛澤東思想紅衛兵,都是血統工人、貧下中農出身的;第三等是不大純又不是黑五類的 子女,加入毛澤東思想紅外圍。我的自尊心受到挫傷,覺得自己對黨對毛主席的熱愛和別人 沒差別;但是呵,身分差別開了,有些活動不讓你參加。比如批鬥會呵、抄家呵、重要的政 治活動呵,絕對不能去,這對我刺激很大。我原先是班長,現在一下子就不行了。我就憋足 勁,要表現自己的赤膽紅心。
1969年一號召上山下鄉,我第一個報名參加,而且第一個貼出大宇報,要求到內蒙, 最艱苦的地方去。當時有兩個去向,黑龍江是農場,按職工待遇;內蒙插隊算農民。我這是 想表明,我&ldo;紅外圍&rdo;也不比你們覺悟低。我們家也支援我去。當時絲毫沒有被迫的意思。 一個青年就該和工農兵相結合,主席號召嘛!想法就這麼鮮明堅決。現在恐怕被說成簡單可 笑了。
我這一表態,聲勢起來了,帶動起許多人紛紛報名。學校也挺絕,對我這積極報名的, 反而分配到黑龍江,也許是一種獎勵,也許是一種策略,好擠得別人爭先恐後報名,別敬酒 不吃吃罰酒。在組建連隊時,我們三個初中班和三個高中班共一百二十多名學生組成一個連 隊,分到一個農場。這農場的名字我就不提了。讓我擔任副連長,這除了我積極報名之外, 還因為我當過班長,有點組織能力,不管寫呵說呵嘛的,這也有關係。8月16日那天出 發,可15號晚上我突然發燒,打針做皮試,大夫也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