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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想起很久以前。
沈岐遠在敵國主城的廢墟里找到已經成妖的她,驟然朝她出手。那長劍其實已經刺破了她心口的皮肉,只稍稍再用力,就能取了她的性命。
當時那樣的狂怒之下,她絲毫不懷疑他想殺她的決心。但到最後一瞬,沈岐遠還是停了下來。
“妖怪可以修煉成神嗎?”他啞聲問。
如意幾乎以為自己幻聽了,但面前這人用通紅的眼眸看著她,又問了一遍:“可以嗎?”
“不可以。”她毫不留情地澆熄了他的希望。
面前這人喉嚨裡滾出兩聲哽咽,而後就扔了長劍,一步步朝山上走去。
山上風大,零星落了些冰涼的雨,如意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但還是下意識地跟了過去。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到半山腰的崖邊,足足走了一個時辰。
當時如意很想問這一路他在想什麼,但眼下身份尷尬,沒法開這個口。
兩人就這麼在細雨裡站著。
天色從大明到昏暗,她手指都被風吹得有些冷,想著這人還不如給她一刀來得痛快。
“我要走了。”看一眼山腳下洶湧的妖群,如意終於開口。
沈岐遠似乎有些生氣,玄色的袍子如風一般翻飛過來,倏地纏住了她的咽喉。
“當真要走?”他寒聲如刃,刀刀刮骨。
“當真啊。”她故作漫不經心,手指卻悄然捏緊。
這一走,兩人就再難相見了。
她知道沈岐遠有多生氣,也沒打算再礙他的眼,但就在轉身的一瞬間,他還是甩過來了一瓶東西。
以味道和分量來說,她覺得裡頭是他的血。但就眼下的情形而言,她寧願裡頭是毒藥。
沒什麼比不能在一起的時候才發現兩人相愛更痛苦的事了。
那瓶東西她一直沒有開啟,卻在後來的誅神谷一戰裡被他一劍刺碎,跌入沙場不見了影子。
如意想,眼下的沈岐遠最怕的,應該也是收到這麼一瓶東西。
所以,她決計不拖他後腿。
去九重天上做神仙修為更能一日千里,於他有利無害,兩人也並非永別,只要有機會,他還是能下來。
這樣想著,如意神色輕鬆,與兩人一起回到會仙酒樓,還煮了薑茶放在沈岐遠面前。
沈岐遠看她拿著筆記著什麼,頭也不抬,不由地沉聲問:“你就不怕天上一日,人間一年?”
她挑起眉梢:“有甚怕的?我已經完成了原主的心願,就算百年之後她壽終正寢,我也還能繼續修妖。”
三千年都等過來了,一年兩年有什麼等不起的。
沈岐遠的感受與她截然相反。
已經熬了三千多年了,還要再分別,真是一件極其難受的事。
可是,怎麼好像只有他一個人在難受?
看著她這一如既往的薄情神色,他心裡微空,不由地懷疑這些日子這人當真是與自己相愛的嗎?會不會是他哪裡誤會了?
“這是你這兩日內要處理完的事情。”筆尖收回,如意將紙轉過來遞給了他,“會仙酒樓這邊我會交代,大乾朝局好不容易安定,你可得花點心思。還有,魏子玦那邊一直是你的神力在護佑,走之前交接與我,我會庇佑他順利收復大乾的失地,讓大乾起碼安穩百年。”
看著紙上那些有條有理的規劃,耳邊又聽她絮絮叨叨地說魏子玦,沈岐遠眼裡的光終於是黯了下去。
他頷首,十分優雅地接過紙張,仔細摺好放進袖袋:“有你和魏子玦在大乾,我自然是放心的。”
如意察覺到了他話裡的不悅,但眼下自個兒心裡都是一團亂麻,她也沒多餘的力氣去安撫他,乾脆將人拉起來,按去了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