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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一低頭,狠狠咬我一口。咬得又青又紫,痛徹心脾。可是,我竟然能忍著「反射動
作」,硬是不反應,還慢慢走回它的籠子,請它下去。有時被冷不防咬這麼一口,我真是氣
得想一巴掌將它打死,可是想想打管什麼用?它懂嗎?打死了,是打死自己的寵物,我更得
傷心,何況它還是我兒子的寶貝。
其實寵物就是子女、我兒子跟我比賽,我贏了,會說「老子贏了!」我輸了,我可以說
「我的兒子贏了。」我常在比賽開始的時候,用<為徐敬業討武氏檄>上的一句話:
「請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誰家之天下?」
然後說,不論誰贏,總是我家的天下。
這世間的爭戰,碰到一家人,最糾纏不清。連那小小的螳螂,只因為進了這家門,就要
有不一樣的對待。
說時遲那時快,這小傢伙已經爬出袖口、爬過衣服、爬上了領口,所幸它好像還沒什麼
翅膀,不然一定飛了。我輕輕鬆鬆地把衣服從另一面翻起來,它以為「大地長高」了,便又
往上爬,爬到一半,就被我從衣服的後面一把抓住。它居然猛力踢,先抱出雙臂,用它的鉗
子狠狠戳我隔著衣服的手,再低下頭咬。我想把手放鬆,都辦不到。趕緊把巧克力盒子拿
來,扣在它身上,再把衣服蓋下去。
現在我知道它雖然沒吃東西,還是很強的,我想,它昨天不吃蜜蜂,一定是因為沒有挑
戰性,它既然敢跟我拼,當然看不上小東西。所以,我得給它找個有力的對手。
我拿起塑膠袋往外走,直直走到冬瓜田。這有我早春先在屋裡播種,再由我老婆種下去
的冬瓜,大概因為種的時候沒鬆土,又種得太密,只見開花,不見結果。我母親用有妙的
詞,稱呼那些花,叫「謊花」。
我就等在「謊花」旁邊。因為我知道那種特大號,渾身長滿毛的大黑蜂(bublebee)
總愛光顧我的謊花。我也猜想,這「謊花」之所以變成「謊花」,就是因為大黑蜂作怪,不
錯!我是知道大黑蜂不但無害,而且能幫助傳播花粉,但是當五穀不登、四方不靖的時候,
好官也成了壞官。更何況我要抓這「好官」,總要先為他羅織一個罪名才是。遇到國事蜩
螗,殺幾個官員,就能平百姓多怨,免得傷到龍顏。
大黑蜂果然來了,一朵花、一朵花地穿梭。我不敢走進瓜叢中,怕跌踩傷了瓜藤,只好
等在外面。終於等它飛到了最靠近的一朵花,塑膠袋唰地一聲罩下去,一直罩到花下面,連
花拔起,大黑怎麼可能逃得掉呢?
大黑蜂在塑膠袋裡,單單聽那震翅的聲音,就驚人、就過癮。它不是嗡嗡嗡,而是吱吱
吱,翅膀震得太快,發出一種高音,再碰到薄薄的塑膠袋,就好像飛機的螺旋槳穿進叢林,
一副要墜機的驚險。
照老方法,我又把它逼到一個角落,再將其餘的塑膠袋往反方向套,於是那小角落就變
成一個小袋子,只要把「開口處」抓緊,對準盒子的縫隙,大黑蜂就飛了進去。
(這次我沒有拉觀眾,唯恐如前一天的「漏氣」。)大黑蜂果然不凡,足有兩公分多,
身子大、腿又粗壯,好像一架會飛的坦克車,在盒子裡橫衝直撞。「你不是很強嗎?敢跟我
狠,現在試試這個,去抓啊!」我心裡對螳螂喊,可是那傢伙就像許多人家的孩子,專會
「把著門檻狠」,對自己人像凶神惡煞,出門就變成了兔子。它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