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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屋裡面的聲音,一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進來。此人容貌英俊,濃眉大眼,鼻樑高直,戴了副圓眼鏡,嘴唇微抿,有種剛毅的味道。他脊背筆直,雖然一身長袍馬褂,但是腰桿筆直,行走起來虎虎生風,倒像是一名軍人。
「相伯先生,您醒了。」男子關切地問道。馬先生還在病榻上,男子刻意壓低了聲音,但是他中氣十足,渾厚的嗓音倒是更有穿透力。他邊說邊扶著馬相伯靠在靠枕上。
馬相伯先生看看了此人手上拿著一本線裝的手抄本,他問道:「幾道。書你已經看到了?」
「相伯先生喚我來就是為了此書吧。」中年男子問。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馬相伯先生說道,「若不是親眼所見,我絕對不相信這書是二十多歲的青年所寫。」
中年男子點點頭,「相伯先生,我給您倒杯茶。」他說完,就把書放在枕邊,自己起身斟茶去了。
書皮上是一行漂亮的行楷,《中國文化傳承與唯物主義的興起》第一冊。
「你嚴幾道前些年做了《天演論》,無人不贊,我這老朽也覺得茅塞頓開。此書一成,反響之大必勝過你。」馬先生興淡淡得說道。
端茶過來的男子乃是大名鼎鼎的嚴復,他與馬相伯關係莫逆。馬相伯興辦復旦公學,嚴復是出了大力的。現在嚴復正在安徽的皖江中學堂當校長。本來馬相伯已經和嚴復約好,明年,也就是1906年,由嚴復接掌復旦公學的校長。但是前幾天突然收到馬相伯的信,請他儘快來滬,馬相伯說得到了至寶。嚴復見信中讓自己動身的意思甚堅,於是馬不停蹄的趕來。
到了馬先生家才知道,馬先生這幾天除了忙開學的事情之外,其他時間幾乎是通宵達旦的閱讀一書。偶染風寒,病倒了。即便如此,馬先生還專門交待家人,如果自己不能接待嚴復,就讓嚴復先閱讀一本書。馬先生的家人轉達了馬先生的意思之後,帶著怨懟的神色將指一冊抄本遞給嚴復。
馬先生是位博士,中西貫通,學識淵博。什麼書能讓他如此推薦。嚴復一看書名就喜歡。作為國內公認的西學大家,嚴復被康有為盛讚為「眼中未見有此等人!」但是與他同時期的名家一樣,嚴復精通西學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興復中華,興復中華文化。書名裡面「中國文化傳承」幾個字就讓他很對胃口。但嚴複本人同樣也是深通國學,又覺得這作者未免大言不慚了。
開篇第一章的內容卻不是國學,標題是「世界的物質統一性」,是唯物與唯心的辯論。此人寫書卻用了白話,但能看出是有些國學底子的。嚴復的《天演論》用的是文言,很多詞彙嚴復苦思如何翻譯,這才提出了讓後世公推的「信、達、雅」翻譯標準。此人用了白話之後,分講道理卻能夠娓娓道來,即便是沒有讀書不多的人,也能夠看懂。對此等做法,嚴復覺得不適,卻又覺得非常不錯。
作者在文中毫不掩飾的公開本書的唯物主義立場。嚴複本人到有些樸素唯物主義的概念,但是看到「世界不依賴人類的主觀意識而獨立存在,但是沒有人類的主觀意識,世界也不會被感知。」這段,不禁暗道了聲好。
很快,嚴復就看到了「生產力」與「生產關係」這兩個沒見過的詞彙。圍繞了生產力與生產關係,作者講述了物質資料生產是人類社會發展的決定性力量。進而提出「勞動創造人本身」的概念。接著,文章旁徵博引中華文獻,提出上古先王「有巢氏」「燧人氏」「神農氏」,都是在生產力力方面做出極大推動的傑出人才,這才被奉為天下之主。
嚴復從來沒有從這樣的角度去看待過世界,初一接觸,就覺得很不適應,仔細想來,卻覺得此論調卻能自圓其說,想有異議倒是頗為為難。雖然大家嘴裡不愛談利,但是每個人都不反對「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