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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散文的韻味:
老程的死卻正相反,一天比一天淡漠起來,只有鷂鷹在屋頭上打圈子,媽媽呼喊女兒道,“去,去看但裡放的雞娃。”三姑娘才走到竹林那邊,知道這裡睡的是爸爸了。到後來,青草鋪平了一切,連曾經有個爸爸這件事實幾乎也沒有了。
青草鋪平了一切。
然而讀懂廢名的人寥寥無幾,以下幾個人讀懂了他。
1.周作人曾說廢名是一個講究文章之美的小說家,說他的行文好比一溪流水,遇到一片草葉都要去撫摸一下,然後又汪汪地向前流去。
他在《莫須有先生傳》的序文中說:
這好像是一道流水,大約總是向東去朝宗了海,他流過的地方,凡有什麼漢港彎曲,總得灌注瀠洄一番,有什麼岩石水草,總要披拂撫弄一下子,再往前走去。再往前去,這都不是他的行程的主腦,但除去了這些,也就別無行程了。
2.汪曾祺也被廢名文字的美吸引住了:
我第一次讀廢名的作品大概是《桃園》。讀到王老大和他的害病女兒阿毛說:“阿毛,不說話一睡就睡著了”,忽然非常感動。這一句話充滿一個父親對一個女兒的感情。“這個地方太空曠嗎·不,阿毛睜大的眼睛叫月亮裝滿了”,這種寫法真是特別,真是美。
3.另一位真正讀懂廢名,對廢名的作品有深刻獨到的見解的,是朱光潛。
朱先生說:
廢名先生不能成為一個循規蹈矩的小說家,因為他在心境原型上是一個極端的內傾者。小說家須得把眼睛朝外看,而廢名的眼睛卻老是朝裡看;小說家須把自我沉沒到人物性格里面去,讓作者過人物的生活,而廢名的人物卻都沉沒在作者的自我裡面,處處都是過作者的生活。
朱先生的話真是打中了廢名的“要害”。
他還說:“廢名的詩不容易懂,但是懂得之後,你也許要驚歎它真好。”
4.廢名的學生湯一介回憶了廢名的兩件事
廢名教湯一介大一國文,上第一堂課講魯迅的《狂人日記》,一開頭他就說:“對《狂人日記》的理解,我比魯迅先生自己瞭解得更深刻。”這些新入大學的學生,一時愕然。湯一介當時想:“是不是廢名先生自己變成了‘狂人’·”後來漸漸有所悟———有時作家寫的人物的內涵,會被高明的解讀者深化。
在1949年前中國有兩個怪人,一個是“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熊十力,一個是莫須有先生的化身廢名。大概在1948年夏日,他們兩位都住在原沙灘北大校辦松公府的後院,門對門。熊十力寫《新唯識論》批評了佛教,而廢名信仰佛教,兩人常常因此辯論。他們的每次辯論都是聲音越辯越高,前院的人員都可以聽到,有時甚至動手動腳。這日兩人均穿單衣褲,又大辯起來,聲音也是越來越大,可忽然萬籟俱靜,一點聲音都沒有了,前院人感到奇怪,忙去後院看。一看,原來熊馮二人互相卡住對方的脖子,都發不出聲音了。這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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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名(2)
只有“真人”、有“真性情”的人才會作出這種有童心的真事來。
因為身份是周作人的“四大弟子”之一,廢名最終沒能逃過“文化大革命”。1967年去世,臨死之前,他說:“我宛若在水中央。”
連結:廢名(1901-1967),原名馮文炳,字蘊仲,湖北黃梅人,1924年入北京大學英文系。他在讀書期間開始創作,除了寫作以晦澀難懂著稱的新詩之外,還著有小說集《竹林的故事》(1925)、《桃園》(1928)、《棗》(1931),長篇小說《橋》、《莫須有先生傳》(1932)《莫須有先生坐飛機以後》(1947)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