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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羅剎在樑上蹺著二郎腿,把一條大/麻花咬得咯吱作響,冷冷淡淡地望著她,倒也有些看戲的樣子。見他悠哉遊哉,三娘氣惱道:「今日怎麼是你來?木十一呢?」
她每回出山門身邊皆有暗衛護著。往日是木十一與水十六,但今日不知怎地居然是金五來了。
黑衣羅剎道:「路過。」
「下來說話,我頸子酸啦!」三娘擰著眉頭看他,又氣又是欣喜,心裡巴不得他日日路過此處。
於是金五翻身而下。他本該輕捷落地,卻不知怎地腳尖往梁木上勾了一下,便狼狽地一頭磕在長桌角,額上腫了個大包。棚舍裡坐著的運夫哈哈大笑,金五捂著腦袋站起,又面無表情地望著三娘,嘴裡還叼著半截麻花。
三娘撲哧一笑,伸手替他拍去衣角灰塵。許久未見,他個子似是拔高了些,卻顯然消瘦許多。面具掀開後是張慘白憔悴的臉,眼窩發青,了無生氣。
「你犯癆病啦?」三娘皺眉,眼光在他周身掃。他額間裹著細布,戎衣袖口露出纏著傷口的麻條,還滲著淡紅血跡,顯是又經一場惡戰。三娘心裡一顫,想起他自上回飲了毒水後,未及傷愈便頻頻奔波,憂心忡忡道,「莫…莫非是姐姐讓你……」
左不正沒來管束她,卻似是把罪責全推到了金五身上。自那之後似是故意讓他往最險惡的劍閣險關、風雪峻崖裡走,要他在屯軍兵鐵,刀陣箭雨裡命懸一線,彷彿如此才能使這犟性子乖順悔過。
金五慢吞吞地找了張長凳坐下,慵懶地將脊背靠在桌沿,才道:「沒事。不過是去殺了幾個人。」
「幾個?」三娘輕聲問。
「沒數。早就殺夠了不得安生的數,究竟多少已算不來了。」他道,目光在空裡遊離亂竄。三娘知道這是警覺而戒備的眼神,無時不刻在防著明槍暗箭。金五又變回了那個刀口舔血的刺客。
三娘嘆氣,眼睛發酸。「我在此處救人,你卻…卻去抹人脖頸、滅人性命。」
「你可真好,三小姐。」金五叼著麻花,搖頭晃腦,語氣有些疏冷,「想救人就去救,伸手便是。哪像我們這些野犬,連救個人都得提起屠刀。」
「你…你生氣了麼?」少女惴惴不安。
「沒有。」
「你是不是覺得…是我害了你,讓你再也不得安生?五哥哥,我知道你從不想取人性命,你是善人裡的大壞蛋,惡人裡的小孬種,是…是我負你。」三娘未像往時一樣朝他撒潑,而是抱著莫大的悲哀之情道。
「道什麼歉?刺客殺人,天經地義。我做我的本分活,你過你的好日子。連左不正那老女人都說,我生來就是把刺人的刀,是塊殺人的料。」金五的眼神黯淡了一瞬,眼中驚濤伏息,像一片無光的暗海。
「…這是我的命。」
三娘倏地止住了呼吸,臉色煞白。
她初見金五時,他尚有少年意氣,與她說:總是要死,也絕不可順了老天爺的心意。可現在他卻認命了,左不正四年日思夜想也要將他獠牙拔光,現在她得逞了。
「我只知生老死是命,病疾可醫,算不得命。」三娘悲痛地閉了眼,柔聲道。「不知你的心病是否有藥可解?」
金五沒有說話,他垂頭盯著石磚,忽地想起自己飲下毒水後醒來的那日。
……
那一日,左不正在觀音閣裡候著他,倚在二層木欄上。她背著月光,氤氳銀輪在身後展開。暗處跪伏著一眾刺客,不言不動,像漆黑的墓碣。
刺客們將他腰間短刀卸去,又細細檢查過他的衣、發、手、腿,連靴底也不放過。他們搜去了金五的擲劍、短刺與飛蝗石,從順袋裡抖出如雨般的核子釘。金五感到他們鬼面後的眼緊繃至極,似火燎般在他周身遊走,生怕有分毫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