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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風雨雨憶前程,七十年來剩此生。
滿眼兒孫皆俊秀,未須寂寞養殘生。
&ldo;滿眼兒孫皆俊秀&rdo;,爸爸特別懷唸的是小孫子豐羽。豐羽的父母分居兩地,至今未能團圓。所以小羽只能託上海的外婆帶。外婆(就是我姨媽)有時把小羽送過來給爺爺看看。但絕大多數時間爸爸只能望望插在窗欞上的照片。臥病醫院時,他又懷念起小羽來。草草地在一張小紙上寫下了一首打油詩:
小羽
小羽生四月,小臉極可愛。
父母各一方,形似三角戀。
小羽叫媽媽,淚界桃花臉。
媽媽在天津,如何聽得見。
小羽叫爸爸,聲音一連串。
要向石家莊,播送無線電。
安得縮地方,千鄉如一縣。
天下有情人,朝夕長相見。
雖然生重病住醫院,但這一段時間可能是爸爸自&ldo;文革&rdo;以來過得最&ldo;輕鬆&rdo;甚至最&ldo;幸福&rdo;的日子。
&ldo;寂寞便是福&rdo;
3月28日,爸爸終於出院了。他本來睡在前房。陽臺上另有一隻小床,是專供他午休的。但他出院後因為不必再去上班,整天在家,而那時華瞻哥一家五口都已搬入,爸爸病後喜歡安靜,從此就睡在那隻小床上。那小床在陽臺東頭,頂住南北兩牆,寬不過715厘米,長不過157厘米。爸爸睡在床上,兩腿伸不直。但他說自己睡覺本來就是曲著腿的。
&ldo;這裡好,這裡蠻好,這裡安靜。&rdo;
爸爸在這小床上一睡就睡了五年多(還不包括這以前的午睡),直到逝世!(如今這小床已陳列在石門故居緣緣堂。)
當初被他們拖來拖去,一會兒到畫院,一會兒到博物館,一會兒到鄉下,沒完沒了的批鬥。那段時期,爸爸多麼盼望&ldo;解放&rdo;啊!所謂&ldo;解放&rdo;,就是&ldo;審查&rdo;完畢。我統計了一下,爸爸在給恩狗的信裡盼望&ldo;解放&rdo;或自己推測即將&ldo;解放&rdo;的文字,一共有51處之多!從1968年5月起,他就已在翹首盼望。想不到盼到了1970年,還是靠自己的一場病自己解放了自己。
說是&ldo;未須寂寞養殘生&rdo;,那只是自己安慰自己。生病,畢竟是寂寞的。幸而有詩詞相伴。
說到這裡,我必須把恩狗刊於第25期《桐鄉文藝》上的一篇文章(轉載於1990年11月8日菲律賓《商報》)全文引用如下:
父親與詩詞
人生如夢。現已四十八歲的我,回顧三十年前之事,猶如昨日。當時我正在上海格致中學讀高中。雖然我已決定投考理工科大學,但對古文及詩詞仍頗感興趣。這大約與父親對我的薰陶不無關係。
在我主動要求下,父親每星期給我上三次課,使我得到一個較有系統地學習古典文學的機會。父親教我讀了一部分《古文觀止》中的文章,四書中的《孟子》,以及古詩和唐宋詩詞等。其中我最感興趣的是唐宋詩詞。在那以前,中學語文老師也給我們講過詩詞。但他是用普通話教的。詩詞這東西,打起京片子讀,顯得張口結舌,今天背了明天就忘記,而且讀起來體會不出音律的妙處。而父親教我讀詩詞時,是用石門白吟唱的。說來也奇怪,我跟隨父親吟誦,過不多久,就能辨別出其中音律及措辭的奧妙來。用父親當時的話來說,詩詞只能像歌一樣唱,不能像話劇道白一樣讀。的確如此。在父親的指教下,我在考入天津大學以前,居然背出了二千多首詩詞。而且由於這些詩詞是&ldo;唱&rdo;出來的,故迄今猶記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