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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這等人家不用科舉考進士,你該多和外面的人來往,有幾個正經朋友,知道些仕途經濟,以便將來應酬事務,成日在脂粉堆裡混,能混出個什麼名堂?」
「這是咱們的三妹的原話。」
鄭煜醉得神志不清,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又說道:「呵,我是嫡子,我自幼便知道要繼承家業,我也只願做個左擁右抱的富貴閒人,可現在……我是嫡子,既該繼承家業,便也該承擔責任。」
人生在世不稱意啊,他把酒壺丟給鄭照,問道:「三弟,你說,能怨誰啊?」
「靈修吧。」鄭照半醉失笑,搖晃起身高吟,「怨靈修之浩蕩兮,終不察夫民心。」
「哈哈哈哈哈…」鄭煜放聲大笑,「以前不知道三弟如此善謔。」
鄭照也笑了會兒,然後頹然倒在舟上,小舟晃得猶如山崩。
笑過之後,迎來一片空虛。
平靜的生活破碎,緊接著父死母喪,認識的人一個個離去,過往的記憶都像是假的。
他能恨誰呢?他理解所有人的選擇,在他們的位置上,這麼做好像都是對的。
年老體衰的皇父忌憚正當壯年的太子,野心勃勃的皇弟窺伺身居儲位的皇兄,無人重視的王爺想要成為高高在上的皇帝。
於他,沒有冤讎,只有離愁。
所有人都走了,愛的人都走了,不愛的人都走了,只有他還記得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和不重要的人。
「二哥,酒沒有了。」鄭照拍了拍酒壺底,最後一滴也入喉。
鄭煜扶著船櫓站起來,醉眼朦朧的指著前方道:「廚房也該還有酒。」
小舟靠岸,兩個少爺跌跌撞撞的去自己家廚房偷酒喝。
鄭煜拉著鄭照躲在桂樹後面,用自以為很低實則很高的聲音說道:「等裡面的人走了,我們就把酒拿出來。」
廚房裡面的人:……
鄭照暈乎乎的點頭,問道:「要把燈滅了嗎?」
鄭煜道:「要,當然要。」
就這醉樣他們別把廚房點著了!廚房幹活的婆子們一邊讓人報給夫人,一邊自己把燈滅了退出廚房。兩個少爺在廚房順利拿走了酒。
「哈哈哈如入無人之境。」鄭煜抱著太湖石接著喝酒,看著親近許多的三弟說道,「&039;明日三弟有空陪我一起去妄園吧。」
鄭照倚著太湖石,沒聽清鄭煜的話,自顧自的說道:「我醉了,想睡覺。」
等夫人寧氏派人找到他們,已經是子時了,下人們給兩個少爺沐浴更衣,又服侍他們安置就寢,衣裳器具皆未有偏頗。
「煜哥兒明日的衣裳配飾都整齊了嗎?」寧氏對鏡卸妝,用手摸著眼角的皺紋。
「回夫人的話,都整齊了。」婦人解下她額頭的抹額,幾縷夾雜著白髮的髮絲落下,「老爺過來的時候說妄園有個馬球場,叫我們又備了一套騎裝。」
「齊了就好。」寧氏看著髮絲的白髮,「老爺什麼時候過來的?」
「下午,夫人去勛府走動的時候。」婦人低聲道,「之後老爺去了周姨娘那兒。」
寧氏揪下一根白髮,放在梳妝檯上,平淡的說道:「知道了。」
「明兒去跟老爺說聲,既然接著照哥兒回來,總不能把那位還放在外面,家裡不差這口飯。老夫人那裡我明兒去勸勸。」
「夫人真的要……」婦人有些吃驚。
「只是說聲。」寧氏搖頭道,「煜哥兒長大了,犯不著再使這些手段,提醒她們幾個罷了。」
翌日,雲溪上,竹塢松窗。
鄭照醒過來被陽光晃了眼睛,他起身怔怔看著窗紙,潔白溫暖。
「少爺,酸筍雞皮湯。」覓夏送了一碗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