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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姨還惦念她的貓眼戒指。
我側身靠在暖塌上，翻出裝針線的琺瑯盒子，裡面還擺著玫姨打了一半的絡子，隨手撥了撥，碎布斷珠裡果然埋著枚赤金戒指，纏著紅絲，給人擦的鋥亮。
我翹起指頭把它捻出來，對在陽光下端詳，黃綠寶石裡盛著金光，是上好的金綠貓眼。玫姨受人待見，父親瞧她第一眼就給她買了戒指，哪裡像我早逝的瘋娘親，擱在內宅裡便再沒人看顧。
門簾忽然一掀，冒冒失失闖進個人來，愣頭青一般瞅著我。我身子給驚得一顫，指尖鬆開，戒指滾回到針線盒裡。我瞪起眼來嗔道：&ldo;這是哪一房的，強盜似的闖進來！&rdo;畢竟是骨子裡沒底氣，怒氣裡反倒透出幾分嬌來。
來人瞧著我愣了一下，薄唇抿著便笑了。他生得容長臉，鼻樑挺直，眼仁裡透出些兇氣，彷彿隨時準備了跟人擄袖子兌命。然而笑起來，眼裡竟也有溫潤一彎，有些像玫姨。
&ldo;對不住。&rdo;他笑著朝我拱拱手：&ldo;我叫馬佔，是丁家派來的。&rdo;他見我沒反應，又說一句：&ldo;我是玫太太在丁家生的兒子。&rdo;
阿玫的兒子啊，我看著他，輕輕笑了笑，掩住心中波瀾。
蓋好針線盒，隨手扔到一邊，我懶洋洋靠著塌桌，一條胳膊撐著頭，烏黑的長髮如瀑撒下來，像是漫無邊際的夢。馬佔毫不生分挨我坐到塌上，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忽然湊上來，手指纏上我額前的頭髮：&ldo;早聽說有個封少爺了，這一見，竟是……&rdo;
我身子一僵，抓起身邊的針線盒朝他砸去，力氣使猛了，盒子偏著他砸到牆上，&ldo;呯&rdo;一聲摔個粉身碎骨。
&ldo;操你的媽！&rdo;我指著他破口大罵：&ldo;什麼醃臢破落戶，竟然敢碰我！&rdo;
他傻了，斷沒想到軟玉溫香裡夾著硫磺火藥，眉頭皺起來，有些嫌惡的站起身，彈彈他藏藍的西裝袖子，彷彿生怕被我粗夯俚語玷汙了。
&ldo;玫太太的後事，我會來安排。&rdo;馬佔瞅著窗外紛紛紛揚揚的花叢，他又轉頭對我笑道：&ldo;倒是封少爺，總住在丁家的房子裡也不是長久。你也是知道的，丁家人古板，容不得外姓人。&rdo;
他言語溫和卻也字字驚心，當年封家朽貫粟陳的日子一去不復返，我那個一擲千金的父親早早敗光家產，輪到我這輩竟要靠姨娘供養，祖上若是地下有靈早就羞得灰飛煙滅。封丁兩家又素有仇怨，我身居此處，豈不要做刀俎魚肉。
我扁了扁嘴，稍微思忱一下，蜷腿退到牆邊，算是示弱。
馬佔笑了笑，面帶耶諛，我偏下頭來也朝他笑笑，娘總說我笑起來一付狐媚相，不像好人家的孩子，便不喜歡我，馬佔眼睛卻閃出一亮，抿著嘴靠過來，他手掌覆在我赤裸的腳踝上，說：&ldo;真涼。&rdo;
馬佔的掌心軟而溫暖，若有若無撫過我的腳趾，輕輕道：&ldo;我也算是玫太太的骨血，這些年她把你當兒子待，時到如今我也會照顧你。&rdo;
我把腳縮排袍裡，骨裡湧出種酸而黏膩的感覺，他當我軟弱可欺，得寸進尺的爬過來，雙手壓在我肩上。我只覺是被蛞蝓爬過，驚得全身戰慄，待要發怒罵他，馬佔站起身來，端端正正立在屋裡，仍是冷眼仁，彷彿剛剛什麼都不曾做過。
我強忍住噁心，緩緩揉過被他摸的腳踝，撫不掉那層奇異觸感。&ldo;我身子乏了，不便送客，你有什麼事便先去忙。&rdo;我挑著眼睛對馬佔道，他意猶未盡還要說什麼，被我一噎，也沒多話，慡慡利利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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