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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媳婦從成子媳婦那裡奪回來,又不一下子送到兒子懷抱,潘桃婆婆真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十幾年來,男人一直在外邊,獨自守日子慣了,男人早回來晚回來,已不是太在乎,換一句話說,在乎也沒用,你再在乎,為過日子,他該出去還得出去,該什麼時候回來,還是什麼時候回來,凡是命中註定的事,就是順了它才好。而兒媳婦就不一樣,命中註定兒媳婦要守在你身邊,如何與她相處,做婆婆的可是要當一回事的。潘桃婆婆也知道,這新一茬的媳婦心情飄得很,跟那春天的柳絮差不多,你是難能捉到的,尤其一進門男人又扔下她們走了。但她抱定一個想法,她們總有孤寂的時候,她們孤寂大發了,她們那顆心在天空中飄浮得累了、乏了,總要落下來,落到院子和灶坑。她們一旦落下來,便和婆婆要多纏綿有多纏綿,有時候,都可能纏綿得為一句話、一個眼神爭得臉紅或吵起架來。歇馬山莊新媳婦不到半年就鬧分家,就跟婆婆打得不可開交的實在太多了,為了能和兒媳處好,潘桃婆婆在潘桃孤寂下來那段日子,拼命和她說話,恨不能把自己大半生心裡的事都敞給她,有時說得自己都不知為的哪一齣,可是想不到這反而把兒媳說煩了,把兒媳推給了成子媳婦。她怎麼也想不到,村子裡居然出了個成子媳婦。那段日子,做婆婆的心底下翻騰得什麼似的,都快成一塊巖漿了,飄飛的柳絮沒落到自家的院子落進了人家,實在叫她想不通,這且不說,忽而的進進出出,她看她都不看,把這個家當成了一個旅館,飯店,這也可以不說,關鍵是,她從來就沒叫她一聲媽!這就等於她們還沒纏綿就吵了起來,等於她們壓根兒就沒有好過。她們為什麼要這樣呢?這樣子其實兩邊不討好,人們會說,一邊沒娶上好媳婦,一邊沒遇上好婆婆,這實在是丟了劉家祖宗的臉。也是的,拉不近兒媳,心裡氣不過,就和成子媳婦的姑婆婆好上了,也是同病相憐的好,她們原來一點都不好。成子媳婦的姑婆婆曾苦天哀地地買了潘桃婆婆家一隻老母雞,說是孃家老爹得了風濕病,要殺給老爹吃,結果,潘桃婆婆在讓利十塊錢賣給她的第二天,就聽人說她拿到集上賣了十五塊。為此她們三四年沒有說話。兩個被兒媳婦和侄媳婦拋棄的女人不得不又好上,把各自的媳婦講得一塌糊塗,然而潘桃婆婆無論怎麼講,有一點是清醒的,那就是,只要兒媳婦回到她身邊,她是肯定不會再講她的。現在,這樣的機會終於來了,雖然做婆婆的還弄不清楚,兒媳婦人在身邊,心是否也在,可是她想她的心不在這兒又能在哪兒呢,人家成子媳婦拋了她。人在自信時總會變得明智,兒媳的心從外邊收回來了,潘桃婆婆為了這個收,就儘量找一些合適的話來說。婆婆知道說別人潘桃不會感興趣,就說成子媳婦。她當然不能說她好,成子媳婦現在已經夠好的了,好得都把潘桃忘了,再說她好她就該飛上天了;也當然不能說她的不好,畢竟她是潘桃的朋友,她們好時差不多穿了一條腿褲子。婆婆的話是那些不好也不壞的中間性的話。這有些不好把握,如履薄冰,但自信有時候還給人勇氣,潘桃婆婆是一步步度探著往前走的。婆婆說,成子媳婦也不容易,爹媽都不在身邊兒,又沒有婆婆。這話的潛臺詞是,哪裡像你,爹媽在身邊又有婆婆,你該知足。婆婆說,成子媳婦倒挺隨和,可怎麼隨和,那臉上都有一些冷的東西,叫人不舒坦。這話的潛臺詞是,你儘管不隨和,各色一些,但面相上還是看不出的。婆婆說,成子媳婦看上去老實本分,其實村裡人都說她很風流,是那種不顯山不露水的風流,她臉上那一點冷,就是遮蓋著她的風流。這句話的潛臺詞是,你儘管看上去很浪,但其實骨子裡是本分的。婆婆所有的話,都是要從潘桃和成子媳婦的比較中找到潘桃的優勢,從而巧妙地達到安慰的效果。然而,這些話恰恰是最致命的。安慰本身,就是一種照鏡子,婆婆實際上是搬了成子媳婦這面鏡子來照自己,自己無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