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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大婚三年來，他們頭一次這樣安靜的交談，從前他不過當她是個孩子，會親手教她練字念書，教她在宮裡如何為人處世，告訴她太后的性情與喜好，卻從不會與她說起朝政諸事。今夜，到底是不同的。
早春的夜風從殿門口直直吹過來，燭火一陣飄搖，朝顏極力鎮定，自榻上起身取了一條薄毯子為他披上，&ldo;夜裡涼，皇上不為自己，也請為慕昭儀保重。&rdo;
夜羲捉住她的手，輕聲問：&ldo;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朕這個皇帝很沒用？&rdo;她搖頭，夜羲聽了默不作聲，過了好久又問：&ldo;有酒嗎？&rdo;
朝顏只好命宮人備酒。白玉酒壺裡裝著溫好的黃酒很快端了上來，夜羲自斟著飲了一杯，又伸手拉過她，&ldo;來，陪朕一起喝！&rdo;
一口喝進去，那酒又辛又辣，嗆得她眉心緊蹙，她自幼便不服輸，卻生生忍著將一杯酒一飲而盡。夜羲道：&ldo;筠兒第一次喝酒，也是你這個年紀，可她跟你不同，她那時被嗆得咳嗽，就嚷著再也不喝了。&rdo;
夜羲提起慕思筠時，眼睛裡的光彩是極明亮的，彷彿在說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而朝顏的手在輕輕發抖，她將手中的酒盞放下，&ldo;皇上，你喝醉了。&rdo;
他搖頭，目光落到她臉上靜靜瞧了一會，似乎有些驚異，&ldo;時間過得可真快，當年大婚，朕記得蓋頭底下還只是個又小又瘦的小丫頭，如今稍不留神，竟也長得這般大了。&rdo;
朝顏低眉訕笑，慢慢地說：&ldo;不是時間過得快，是皇上心裡裝的事多，一直沒有留意罷了。&rdo;
他便微微一笑，&ldo;你剛嫁入宮的時候，朕只當你是個孩子，朕記得第一次留意到你，似乎是元康九年的重陽，那天是朕生母的忌日，西北打了勝仗，太后在牡丹亭設宴群臣，生母忌日，朕不想去這喜慶的場合，可太后素來不喜歡朕提起生母，仍不得不去。&rdo;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ldo;那天戲臺上是上京最有名的戲班，你點戲之後，太后便問你臺上唱的是什麼，你就一點一點給太后講戲文的內容，你說，羊羔尤會跪辱，烏鴉尚知反哺，此為孝道，何況人乎？太后聽了頗有感慨，當下開恩讓朕去拜祭生母，若朕無記錯，當時你才十四歲吧，誒，對了，那天你點的戲文，也很好。&rdo;
&ldo;是《四郎探母》，皇上。&rdo;朝顏靜靜接了他的話，轉過臉看他，&ldo;臣妾也記得很清楚，那天，臣妾就坐在您身邊，臺上的戲子唱著《四郎探母》，您也是像現在這樣，眼睛裡，儘是悲傷。&rdo;
他又是微微一笑，卻再不說話，自顧自將酒一杯接一杯斟滿飲下，整整一壺酒被他飲完，他還欲命人再換一壺，她按住他的手，&ldo;皇上這樣喝酒，對身子不好。&rdo;
&ldo;你怎麼還叫朕皇上？&rdo;他帶著醉意失態地笑起來，彷彿聽見極好笑的事，&ldo;朕還是皇帝麼？連朕自己都快不相信自己是皇上了，明明知道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得主，也永遠都是別人說了算，還算是什麼皇帝？他們為什麼都不理解朕！這個皇帝朕當得生不如死！&rdo;他搖搖晃晃扶著案幾起身，酒勁上頭，卻狼狽地跌倒在地上。
朝顏眼眶濕潤，扶住他不停地點頭，&ldo;我懂你，我懂你……&rdo;
&ldo;朕想保住筠兒，可是太后非要把朕逼到絕路，朕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打得半死不活，朕想懲處貪官，可他們是太后的親族，朕只能任由這幫碩鼠榨取民脂民膏……從小到大，上朝時，朕每下一道聖旨，都要看她的臉色，她不允，朕就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