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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份怒火在接到時濛的電話之後飆升至頂峰。
「什麼?你在南門?」傅宣燎在商場裡四處張望,「南門是哪個門?」
「商場外面有指示牌。」時濛說,「我在一家賣糖炒栗子的店鋪前。」
傅宣燎傻眼:「你讓我出去找你?」
「嗯。」
這家商場佔地面積極大,如果不幸傅宣燎所在的位置正好是北門,那麼去南門可能要繞行一大圈。
外面還下著雪。
「你就不能進來嗎?」傅宣燎試圖掙扎。
「不能。」時濛斬釘截鐵,「你過來。」
受制於人的傅宣燎只好咬牙衝出去,看到指示牌上的「北門」二字,氣沖沖地頂風向南走。
商場前有一片很大的廣場,周圍的樹和欄杆上掛滿彩燈。
初雪給人的第一印象總是浪漫,不少情侶在這裡牽手相擁或者拍照留念,穿梭其中的傅宣燎顯得格格不入,人高馬大,黑衣黑褲,這會兒更像來尋仇的了。
快到的時候,路前面有幾個年輕人佔道跳街舞,一幫路人圍著看,傅宣燎幾次想從人堆裡擠過去,都被突如其來的鼓掌喝彩以及人群騷動擋了回來。
糖炒栗子店的招牌近在眼前,傅宣燎徹底沒了耐心,站在人群中掏出手機撥電話。
接得很快,時濛顯然也在外面,聽筒裡傳來呼呼的風聲。
「時濛。」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傅宣燎咬牙切齒地命令,「你轉頭。」
於是撐著一把黑色雨傘的人轉過身來。
眼前搖晃模糊的線條迅速聚攏,彷彿失靈許久的視線對焦程式被修復,方才路過的的風景統統沒在腦海中留下印記,眼前的一幕卻出離清晰——
時濛穿著一件對他的體型來說過分寬大的白色羽絨服,整個人被包裹在黑白色的世界裡,有雪花飄落在他剪短的黑色發梢,嘴唇和鼻頭凍出來的一點紅是這幅畫上唯一不同的色彩。
不對,還有他看見自己後亮起來的眼睛。
傅宣燎看見那個不習慣出現在人多場合的傢伙,抬起胳膊沖自己揮了揮手,生怕自己看不見似的,又左右擺了兩下。
幾乎竄升到頭頂的火氣瞬間被澆熄,傅宣燎甚至不受控制地揮手回應,等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蠢事,臉色又黑了幾分。
兩人進到室內,從時濛手中接過熱乎乎的紙袋,傅宣燎才知道他守在外面是為了買這包糖炒栗子,剛才那家店門口排隊的人不少。
「還是熱的。」時濛說。
意思是趁熱趕緊吃。
上週約在汽車影院,也是時濛提前準備了小吃,當時傅宣燎就覺得哪裡不對勁,這會兒看見周圍也有買了栗子的情侶,都是男友在給女友剝,才領會到了什麼。
說不定時濛真把這當成了約會,所以竭盡「紳士」地照顧他。
這個認知令傅宣燎渾身不自在,兩人進到餐廳坐下後,他把手裡已經剝開的栗子放到對面的時濛面前:「你先嘗嘗。」
他的本意是找回主動權,沒想時濛捏起那顆黃澄澄的栗子肉,好比託著顆價值連城的寶石,送到嘴邊之前看了又看,差點沒捨得吃。
比上回在遊樂園那支冰淇淋還要寶貝。
給都給了,為了表現出無所謂,傅宣燎硬著頭皮問:「好吃嗎?」
「好吃。」時濛難得反應敏捷,回答迅速,「很好吃。」
傅宣燎警惕地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悄然發生變化,像培養皿中蠢蠢欲動的微生物。
他開始把這種變化歸咎於場景的改變——畢竟在公共場合,時濛會收斂脾氣,自己也不好隨便發作,就像在時家餐桌上,眾目睽睽之下只能保持微笑,權當修身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