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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步步走近。
年過六旬,經歷半世波折,尚召陽依然能清楚記得當年的意氣風發,他大步流星穿過庭院走向正堂,頂著阿孃慈愛的眼神,自豪她有這麼一個年少有為的兒子。
兩個妹妹一早迎在臺階下,爭先搶著叫阿兄,得到他送到的新奇頑意,笑容比最美的花兒都要嬌豔明媚。
還有表妹,她會制薰香,寫得一手出色的書,畫得一手好畫,詩詞琴世皆是翹首,是上京城中最耀眼的明珠。每每隱在瓊花香海中,回眸一笑,顧盼生輝,令世間所有鮮花都要失色。
所有這一切,一夜之間面目全非,阿爹死在沙場,阿孃帶著兩個妹妹懸樑自盡,留給他最後的印象即是她們晃悠的身體掛在房樑上,伸得老長的舌頭再也收不回去。
“你來了。”
聽見孫兒的腳步停在門口,尚召陽收回思緒,淡淡說道:“老夫想見你一面真不易,世間黑白顛倒,倒讓祖父要求著孫兒。”
廳裡擺著如常的陳設,有年頭的上好紫檀傢俱,上古玉器銅鼎,件件發出幽幽光澤,不染一絲塵埃。
尚坤就勢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一把椅上,看也不看祖父一眼,冷哼:“有事快說,事到如今,沒什麼廢話可講。”
門口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幾乎是四十餘年前尚召陽的鏡中面孔,唯一不同在於,他當年笑容滿面,在外有謙謙美君子的勝譽,所有這些好名聲和尚坤不沾邊。
尚坤是跋扈囂張,眼睛長在頭頂上,心情不好,給親舅舅裕安帝都要甩臉,心情好了笑得半個上京城都能聽到。
尚召陽禁足無法出門,身邊心腹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但不代表他聽不到外界的訊息,畢竟掌控尚家有近半個世紀,威儀和勢力滲透在各個不起眼的角落。
盯了孫兒有半晌,尚召陽緩緩開口:“坤兒,老夫知道你恨著我,也恨我曾經加註在你身上的種種,你想把各種體驗都還給老夫。你花心思把嫣然送到裕王身邊做沒名份的侍妾,這樣的羞辱就如同送嫣然走她祖母差一點走的老路。老夫昔年不曾經歷的痛,如今你都要我一一品嚐。”
尚坤單手撫著腰間的梅花玉絡,心不在蔫聽著。
“裕王和太子爭儲,總有一天會有人全勝而出,無論他們誰榮登大寶,尚家都是那棵最顯眼的大樹,君上不會一直容忍尚氏做大。”
“那又如何?”尚坤反問一句。
“看兩虎相鬥,最好是一直鬥下去,沒精力兼顧旁的事。”尚召陽美目現出狠意,咬牙擠出一句:“武氏如果沒有尚家鼎力相助,不會在龍椅上坐得這樣的穩,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的小人總歸要有報應。”
“這四十年餘年,你不也替武氏賣命,連年征戰,差點搭上阿爹和我的性命。真要恨武氏,為何不在定國公大門掛出免戰牌,縮了脖子裝王八,管他天家皇家,尚氏一概不聽調遣。”
尚坤話說得譏諷,一個不小心帶斷兩根絲線,他微皺一下眉頭,輕輕放下絲絡正視祖父。
等他老了,也會長成這副模樣,可尚坤絕對保證他不會像祖父一樣偏執,祖父在人生最得意的時候栽下大跟頭,心裡種著惡果生根發芽,折磨尚家幾代人不得安寧。
“為什麼不博命”,尚召陽厲聲逼問,尚家的失掉的一切他都要找回,包括以往的地位和榮光,獨獨找不回父母雙親和阿妹的性命。
首先他要拼得實力和皇家抗衡,那怕是給仇家賣命,尚召陽甘之如飴,所以他和表妹退親,主動迎娶了晉陽大長公主,按照心中的規劃培養孫兒。他怕尚氏重蹈舊轍,孫兒有可能會像他當年茫然無助,奔波在府中族裡只為收屍。
全是死人,無辜的婦孺幼童,更別提拼幹最後一滴血的尚家勇士們,他們死不瞑目。夜夜夢裡是父親哀哭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