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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帝又是一嘆。
顧猷淵神色悲慼又恍惚的回了顧府。
雖如今貴為一朝宰輔,可他的府邸還是原來的顧府,狹窄敝塞。可就是這樣小小的一座府邸,卻能給他帶來些許慰藉,讓他冰窖般的心房多了絲溫度。
顧府裡沒有一個下人。十年前他起兵造反,他們顧府舉家自盡。祖父,祖母,娘,還有若干下人們,性命皆喪那日。
從那日之後,他的府上再不招任何下人,府上所有一切他都親力親為,無論洗衣,做飯,掃地……抑或其他。
他守著父親的屍體席地而坐,看著父親佝僂的身體,花白的頭髮和蒼老的面容,不由想起人們口中那年輕時候的父親,英姿勃發,少年得志,春風得意馬蹄疾。
是什麼讓父親走到今日這般地步呢……
是……她嗎?
顧猷淵身體劇烈顫抖起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了,他從來都不敢再提到,甚至再想到那個人。因為他恨她,他怨她,他怪她……可是,更多的是愧,是悔,是難過。
無數個深夜,他都在想,為什麼他當年要做那樣的事情,要說那番話?為什麼呢?明明她的身體已然那般的虛弱,明明入霍府亦不是她所願……假如當年他沒有那番錐心之言,那她是不是就不會抑鬱而亡?
他當初為什麼會認為她是不在乎他的呢?若不在乎,她何必對他的過往心痛成疾,若不在乎,她又何必對他的所作所為三緘其口,至死都未曾對旁人吐過半個字?
是的,事到如今他如何不明白,當年她定是死死掩埋了此事半分口風未露,否則以那男人的瘋魔程度,終是他們有那層血緣關係,只怕也定饒不了他。
想起她臨終前的那一眼,顧猷淵忍不住捂臉痛哭,倘若她活著,倘若她活著……那他的命運是不是會有諸多更好的可能?
一隻生了薄繭的素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顧猷淵一顫,猛地回頭看去。
孟英娘低頭看著他,兩灣眸子卻慢慢蓄滿了淚水,不住地往下淌去,濕了衣襟,濕了他的額頭,臉頰。
顧猷淵猛地起身。
他雙手顫抖著按住她削瘦的肩膀,看著這張熟悉的面龐,饒是歲月無情,些許皺紋已然爬上了額頭眼角,可已然擋不住她的絕代風華。
十多年未見,可甫一見到這張令他魂牽夢繞的面龐,以往的回憶便再也控制不住的紛至沓來。
那年,他官場得意,風流俊秀,一度成為汴京城內若干娘子的春閨夢裡人;
那年,她風華正茂,不思嫁人持家,只一心撲在撰寫社評上,以犀利筆鋒挑戰老夫子的底線,常被人罵是世風日下的典範。
他們相看兩生厭。
他恨她被那人撫育了五年,她恨他能常去霍府看那人。
他對旁人均能含笑對待,唯獨對她,每每尋釁滋事;而她亦不會逆來順受,提筆含沙射影的罵他,言辭犀利毒辣。
就這般對峙相厭了幾年。
一直到永安帝要納她為妃。
當日知曉此事,他就馬不停蹄的跑去了攝政王府,果不其然見到一列侍衛滿是肅殺的端著一壺酒盞往外走。
當時,他的腦袋就懵了。
反應過來時,他已然摔碎了酒盞,打倒了侍衛,關閉了王府大門,雙臂張開死死攔在門的方向。
攝政王聞訊趕來,一同趕來的還有永安帝。
永安帝看他的目光充斥著好奇和震驚,可他不會單純的以為那永安帝什麼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