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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添置過什麼像樣的物件,所以搬家一事倒也不像想像的那麼可怕。張金芳不知從哪裡僱來了一輛驢車。隔壁的老徐夫婦都趕來相送,他們站在院外說了會兒話,彼此都有些傷感。老徐在譚功達的肩上拍了拍,低聲道:&ldo;功達,若是依我,就不和他們硬頂。好漢不吃眼前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只要寫封檢查,事情就過去了。&rdo;譚功達臉色鐵青,什麼話都沒說。老徐的愛人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在一旁擦眼淚。張金芳把院子裡的雞毛菜拔得一根不剩,裝到一個大網兜裡,車夫卻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他們的新家在西津古渡一個名叫胭脂井的巷子裡。那一帶在解放前是妓女的集散地,一眼望去,陰濕的長街兩邊,都是低矮狹小的鴿籠一般的屋子。原先白色的洋灰牆如今早已爬上了一層黑黴斑。順著巷子往裡走不多遠,就可以看見一個絨線鋪,一家茶社,還有一個麵館。
譚功達的新家就在巷子的中段。這個房間原來是專門給妓女接客用的,所以設計得十分狹小。進門是一個陰暗的過道,泥地軟軟的,有些潮濕。過道盡頭就是所謂的正房了,房間裡有一扇北窗,雖然狹小了些,倒也敞亮。張金芳幾天前就已經讓木匠打了一張大床,搬了進去。可這張大床往裡一擺,就幾乎把房間佔滿了。三個人進了屋,幾乎沒有轉身的餘地。
張金芳說,她預先察看了這裡的地形,窗子外面是一大塊茅草地,她打算在北牆上開一個小門,然後自己動手在屋外搭一個灶披間,這樣他們就可以在那兒生火做飯了。
&ldo;亂彈琴!&rdo;譚功達怒道:&ldo;連個書房都沒有,叫我在那兒看書?!&rdo;
&ldo;不用急&rdo;,張金芳安慰他道:&ldo;我們慢慢再想辦法&rdo;。
這天晚上,一家三口就在胭脂井的麵館裡吃了飯,回到家中早早就躺下睡了。譚功達剛剛睡著一會兒,就感到自己的後背濕乎乎的,扭頭一看,張金芳嘴裡咬著被單,哭得渾身亂抖。譚功達一時也沒有心思安慰她,因為他的心裡也煩透了。黑暗中,他聽得張金芳嘆息道:
&ldo;功達,你說我這個人,怎麼這麼命苦?爹孃出死力,拼命跑碼頭、養蠶子、販河豚、賣豆腐,累得吐了血,才好不容易攢了一筆錢,置了四十來畝地。還沒有來得及插秧種麥,偏巧就解放了,富農那頂帽子就穩穩噹噹落在了我爸爸的頭上。頂著這個帽子,我也就挑不上好人家了。糊裡糊塗嫁給了村裡的小木匠。他們兄弟七八個,家裡窮得丁當響。可沒過幾年消停日子,大壩上鬧事,那死鬼偏偏要去看熱鬧,被人一推,腳底一滑,一頭栽到懸崖底下,摔了個稀巴爛,留下我們孤兒寡母,不知巴結誰才好。原以為菩薩奶奶顯了靈,讓我遇見了你,做成了這個姻緣。可你又倒了這麼大的黴……我走到哪裡,那黴運就攆我到哪裡,如今發配到這麼一個骯髒的地方,你又沒事做,往後這日子可怎麼過呀!&rdo;
第三章 菊殘霜枝(22)
譚功達只得轉過身來,用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來安慰她。張金芳忽然止住了哭泣,用手推了推他:&ldo;你聞聞,房子裡總有一股什麼味?就像是腸子爛掉的味道……&rdo;
譚功達嗅了嗅,空氣中果然有一種怪味:它裹挾在濕漉漉的霧氣中,有點甜,又有點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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