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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小島風景綺麗,陽光燦爛。但譚功達怎麼都有一種被封閉在一個黑匣子裡的恐懼和憂慮。他所碰見的每個人,都不苟言笑,神情呆板,如履薄冰。就算是問路,村民們的目光也顯得躲躲閃閃。作為農業生產方面的先進樣板,從全國各地來的參觀者絡繹不絕。每天清晨,機帆船和長途汽車載來了無數的參觀者,可奇怪的是,除了自己之外,並沒有任何一個人到島上的向陽旅館來住宿。
為了排遣難挨的寂寞,一天晚上,譚功達竟然來到了村子中央的一個打穀場上,去觀看歌舞劇《白毛女》的演出。他盼望著在那裡碰見小韶。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迫使演出取消,打穀場上一片泥濘,連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為什麼這裡的人總顯得鬱鬱不歡?
有一次吃晚飯時,他向八斤提出了這個問題。後者照例莞爾一笑,不予回答。正當他不安地聯想到,這個島上的每一個居民都被下達了禁語令時,八斤卻在一天深夜突然造訪了他在二樓的臥室,一口氣和他聊了三個小時。
每天下午,村子裡的幾個老人都會拿著扁擔、草繩和鐮刀,到島上來收割紫雲英。他們一律戴著草帽,手臂上帶著同樣的袖套,甚至他們藏在寬寬帽簷下的臉,都是同樣的表情。他們把紫雲英的藤蔓齊根割下來,運到附近的一個草凼裡去漚肥。在陽光下,他們整齊地排成一行,依照統一的節奏,揮舞著鐮刀,動作的整齊劃一程度彷彿經過了預先的排練。到處都是被陽光曬癟的紫雲英那熱烘烘的氣息,青蛙和蟈蟈滿地亂跳。若是突然遇到暴雨,老農們也會湧到旅社的房簷下來暫避。他們總是靜靜地站在雨幕之中,對於譚功達這個外地人,也沒有任何好奇心,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天下午,譚功達從床上午睡醒來,臉頰上印著竹蓆的壓痕,再次前往位於半山腰附近的公社黨委辦公室。如果他的運氣好一點的話,說不定就能碰到郭從年本人。接待他的仍然是上次那個辦事員小徐。隔了十來天,小徐已經把譚功達給忘了。他手忙腳亂地在桌上堆積如山的檔案中找了半天,才找到了那張梅城縣委辦公室的介紹信:
&ldo;噢噢,您是從梅城來的巡視員同志。&rdo;小徐一臉歉疚地朝他笑了笑,&ldo;我們這裡每天都有數不清的公文要處理,還有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參觀者,事情一多,我就給搞糊塗了。您說,您有什麼事?&rdo;
說完,他手裡飛快地轉動著一根紅鉛筆,一臉誠懇地看著他。譚功達表示他來花家舍已經一個多星期了,可是公社方面卻沒有給他分配任何工作,再這麼憋下去,恐怕自己的骨頭都會生了鏽。
&ldo;工作?什麼工作?&rdo;辦事員小徐望著他笑,&ldo;在介紹信上,您的職務不是巡視員嗎?還需要什麼工作呢?&rdo;
&ldo;您的意思是……&rdo;
&ldo;到處轉轉,好好看看!這就是您的工作。要不要我們給你安排一個嚮導?&rdo;
&ldo;這倒不需要,&rdo;譚功達道:&ldo;我的意思是,我不能成天在村裡瞎轉悠,能不能給我一個具體的工作?比如說‐‐&rdo;
&ldo;不可能。&rdo;辦事員斬釘截鐵地回答說:&ldo;你剛從梅城來,對於花家舍人民公社的行事規則不太瞭解。啊,不太瞭解。你初來乍到,可以慢慢學。你懂我意思嗎?事實上我們不會向您‐‐地委領導指派的巡視員同志,安排什麼工作,也不會向任何人分派工作。首先,工作是一種巨大的榮譽。在花家舍,並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享受這種榮譽。比如村子裡的那些土匪出身的反革命分子,我們就剝奪他們的工作權利。你懂我意思嗎?從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