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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皮連生。
譚功達聽張金芳張口閉口不離皮連生,眼前就忽然浮現出那個長得五大三粗的殺豬的壯漢來。不過,他的形象多少有點模糊。他只記得這個人每天挑著一個殺豬用的通條,早出晚歸。各種尖刀、薄刀、撓鉤和刮刨綴在肩上通條的一端,走起路來叮叮噹噹。看來,這個皮連生不僅擅長殺豬,對時下的新聞和各種小道訊息,也頗為熱衷。他不由地轉過身去,朝妻子看了一眼。張金芳的臉不知怎麼一下就紅了。
過了一會兒,譚功達問她,過年怎麼辦:是自己回家過年,還是她帶著孩子到花家舍來?
張金芳道:&ldo;你不用回去,我也不來。&rdo;
說完,又抬起手來,擦了擦眼睛。譚功達心裡一愣,正想說什麼,就看見駝背八斤不知從哪裡拽出一張鋼絲床來,滿腦門都是汗。
他把鋼絲床拖到了廚房裡,對譚功達道:&ldo;晚上你們四個人睡一張床太擠了,我就給你們找了一個行軍床來,可以給孩子睡。另外,我已經替你請了假,今天你就安安心心待在旅社裡,陪陪老婆孩子,下午就別出工了。&rdo;隨後,他去水缸邊打了一桶水,用抹布仔仔細細地擦起床來。張金芳見狀,趕緊將孩子塞給譚功達,自己過去幫忙。她比以前更胖了,譚功達看見她的腳背鼓鼓囊囊的,似乎隨時都要將布鞋的搭袢崩飛。
到了晚上,臘寶累了一天,早早趴在鋼絲床上睡著了。張金芳和譚功達帶著端午盤腿坐在大床上說話。兩個人各有各的心思,東一句,西一句,怎麼也說不到一塊去。駝背八斤特意給他們送來的滿滿一碗紅菱角,在難堪的沉默中,他們連動都沒動一下。
&ldo;這房子裡,怎麼有一股焦糊味?&rdo;張金芳抱怨道。說著就從床上跳下來,渾身的肉一陣亂晃,到處聞聞嗅嗅:&ldo;是有味!是灰燼的味道,你是不是在房間裡燒過什麼東西?&rdo;
譚功達的心裡更亂了。他看見窗外掉光了葉子的金銀花叢中,藏著一個又大又圓的月亮。即便是在晚上,花家舍的村民們都在圍湖造田的工地上挑燈夜戰,他不時可以聽到唧唧喳喳的說話聲,間或還能聽到一兩聲喊號子的聲音。到了這會兒,佩佩也該睡了吧。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看著這輪秋月?張金芳依舊坐在他身邊,問他在看什麼,怎麼連一句話也懶得說?譚功達想了想,只得開啟金口,喃喃道:
&ldo;睡吧。&rdo;
隨後他就拉滅了床頭的電燈。到了後半夜,譚功達覺得自己的後背濕漉漉的,原來是張金芳一個人在悄聲地啼哭。譚功達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月光似乎更亮了。他捏了捏張金芳那布滿老繭的粗大的手,忽聽得張金芳啜泣道:&ldo;老譚,你不會恨我吧?&rdo;
第四章 陽光下的紫雲英(18)
&ldo;恨你?&rdo;譚功達還沒完全睡醒,聲音有點大,&ldo;我幹嘛要恨你?&rdo;
&ldo;要是我告訴你……&rdo;她哭得更厲害了。譚功達見她撩開帳子,擤了一把鼻涕,並將它抹在床沿上,接著道:&ldo;要是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呢?&rdo;
譚功達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來,小聲道:
&ldo;是不是那個皮連生?&rdo;
&ldo;咦,你怎麼會知道?&rdo;張金芳滿臉狐疑地望著他。在月光下,她那寬寬的臉龐就像一面鏡子,譚功達從中照見了自己的冷漠。如果說,他原先對張金芳多少還有點歉疚,現在連這點歉疚都跑沒影了。嗯,我猜得不錯,他們還真的有事!我早就料到她與殺豬的皮連生之間有什麼事!
張金芳抽抽嗒嗒地說,怪就怪那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