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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還有她母親!岌岌可危的把心肝放在褲腰帶上的、思想陳舊的、與她來說卻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昨晚泡在浴缸裡,一度豁出去了,冷酷地想,管她呢,那是她的命!可這會兒把虹影樓在懷中,他才覺得,人泡在熱水裡的膽量,是不作數的。
「你母親……」他試探著,喃喃地提起三個字。
她果然警覺,立即問他道:「我媽怎麼了?」
「沒怎麼。」他只在心裡嘆氣,臉上是充和平常的笑容:「早上我打過電話給施密特,他說她這兩天病情又穩定了。心情也改善許多,願意說些話,我請施密特多多幫忙開解她。」
「梅小姐,你今天感覺怎麼樣?」查房的時候,施密特用夾生的中國話問淑婉道。
「什麼梅小姐?」淑婉沒回話,李媽已經不滿意起來:「你這個外國醫生,怎麼一點不懂禮數?你應該稱呼我家小姐婁夫人,我們小姐是有身份的太太。」
「身份?」不知道是李媽的蘇州話他聽不懂,還是「身份」這個詞彙這個生活在中國多年的德國人根本沒有掌握。
懂德文的護士給他翻譯了一下,他低低頭,藍眼睛越過眼鏡框看著李媽說:「婁先生已經過世多年,實質上你的小姐現在是單身。你看看,你自己稱呼她為小姐,為什麼不允許別人?」
「你跟我怎麼能一樣?我是服侍她長大的,你一個外人,還是個男人,還是外國人!哎呀呀,跟你這種外國人,說不通的!」李媽咂巴著嘴道。
護士們都笑起來,連淑婉臉上都有了笑影,李媽嫌沒面子,提起熱水瓶往外走:「沒熱水了,我去打水去。」
走得慌忙,出門的時候額頭撞門框,「哎呦喂」一聲,施密特正在問淑婉話,護士醫生病人通通抬起頭,李媽奪路而走。
護士們又嘻嘻笑,淑婉替李媽害臊上了,臉上紅襯襯的,抱歉地對醫生說:「她年輕時就是這樣的,毛糙性子,這輩子改不了的。」
「年輕時?她現在年紀也不大,最多四十吧。」醫生抬一雙審慎的眼睛打量淑婉:「當然,你年紀更輕。」
「年輕什麼?」淑婉不好意思地說:「老了,都三十六了。」
「三十六是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年齡。」
這話若不是從施密特嘴裡說出來,淑婉恐怕會覺得受到冒犯。然而施密特這個德國人,形容很嚴肅,態度最是一絲不苟,他談論任何事情都像在談論醫案,秉持著一種中性的不可否定地權威性。
卻也不好順著這個話題再說下去,輕浮的女人才和男人在這種事情上喋喋不休。
「來,解開你外衣,我來聽一下。」施密特舉著聽筒說。
淑婉穿著保守的襯衣,施密特戴著白手套,只見這位面相清矍的醫生彎下腰來,白手套在她的胸前移動,一股幽香傳進淑婉的鼻子裡。
是古龍水,以前虹影爸爸在世的時候買回家,當作新鮮玩意兒在長衫上噴過。
「男人一股子香味,娘娘腔。」 大伯叱責道。
淑婉卻是喜歡的,味道很清新,像是清晨花園裡沾著露水的松樹。
咚!咚咚!咚咚咚!
「你有點緊張。」施密特削薄的鼻子下是一張削薄的嘴,說起話來嘴唇看起來完全不動:「聽我的指令,深呼吸。」
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淑婉像孩子似的謹遵醫生的命令。虹影的長相,八成隨淑婉,淑婉長相更柔順,鵝蛋臉,細鼻子,嘴唇小的只有一點點,她呼吸之間臉上充起血色,一雙鳳眼裡由此新增了些許神采。
細膩的東方美人,施密特腦子裡是這個印象,他從口袋裡拿出鋼筆,在今日的病情記錄上沙沙寫了一通。
「很不錯,你只要情緒穩定,就是個健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