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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話裡有話了。沈四海嘴拙,那是天性,可他不傻不笨。他不跟人計較,那是他不欲生事,但不代表他就一點都不敏銳。
大智若愚,說的怕就是他了。
他瞧瞧天上下的細密的雨絲,扶著沈老太道:“娘,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您別急,慢慢說。”說著,就攙扶著沈老太到了廊簷下。這裡好歹不那麼四面透風。
沈老太低聲道:“還不都是老八,見天的跟我哭,說是要送青芒去學刺繡,可是手裡沒錢。我耐不住他的纏磨,就把地契給他了。他跟我賭咒發誓,說是借,回頭就還回來了。我問他借了去做什麼,他又不說,只說他自找人想辦法。我便聽了他的,又不敢跟你爹說,這一定是你爹知道了,便去拿你作筏。”
沈四海嘆了口氣。他能說什麼?哪個當孃的不心疼兒子?沈老太說白了,就是一個軟性子,軟耳根子,沒什麼是非概念,沒什麼算計,也不懂世情冷暖的老太太。沈四河一旦花言巧語,多叫兩聲娘,說不定還多往這屋裡端了兩飯好菜,她便覺得這兒子是最孝順不過了。又有青芒在這祭旗,她便覺得,拿出地契來是做孃的理所應當的事。
她哪知道這裡的乾坤?
他反過來安慰沈老太:“沒事的,娘,您就放心吧。”
沈老太又望了望屋裡。沈老太爺正在吞雲吐霧,從這裡就能聞見菸葉子燃燒著散發出來的辣香。她猶豫了一瞬,又低頭道:“你爹的意思,是讓你私下裡悄悄的跟四河說,別把事情鬧大了,讓人笑話。”
這會兒,已經不是讓人笑話不笑話的問題了。沈四海等了一個半下午,晚上又來了一趟,沈四河還是沒露面。
他知道,沈四河這是情知事發,躲了。
默然的迴轉,石氏還沒睡呢,就連青玉都陪著石氏在屋裡等他。他掃了一眼面露悽惶的母女,沒說話。
石氏問:“怎麼樣了,老八怎麼說?”
青玉也睜著大眼,望著自己的爹。沈四海臉上的失落已經很明顯了,可這兩母女似乎還不死心,非要親耳聽他親口說了才肯相信。
沈四海揪了一天的心,直接繃到了極點,他也顧不得青玉還在跟前了,便道:“是老八拿的。”
青玉抿了下唇,石氏卻直接道出本質:“青璧還真沒說錯,果然就是家賊。那就讓他交出來不就完了?”賊人心虛,這話總不會錯,沈四河就是再混蛋,也不會不怕報官。
沈四海沉悶的道:“交?他如今連個人影都尋不見。”
“啥?這沒人心的玩意,他拿了地契,這就做起縮頭王八來了?你就不會去找他……”她這一連串的話語爆出來,一時半會就沒個停的時候。青玉攔住她的話頭:“娘,你就別說了,把我爹都怪上了,他什麼性子你又不知道,我八叔不著家,我爹還能去他岳父家揪人不成?那不是活活讓全村人都看咱老沈家的笑話嗎?”
“死要面子活受罪,要是我,就豁出去這張臉。看笑話就看唄,他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還嫌不夠丟臉的?難道就任憑他拿了地契,在外面胡天海地的糟蹋去?你就慎著吧,早晚有一天,他把那地契都折騰沒了,那才叫最大的笑話呢。”
青玉直嘶氣,她覺得腮幫子都疼了。
石氏固然是關心則亂,當局者迷,可這話說出來,也只她一個人痛快罷了。這不像是勸解,倒像是洩恨呢。
現在說這話,沒一點益處,解決問題才是當務之急,把沈四海罵個狗血淋頭有什麼用?把沈四河罵出花來有什麼用?他聽也聽不見,照樣逍遙。
青玉看了沈四海一眼,細語柔聲的道:“爹,你總這麼等不是辦法。”石氏說的固然難聽,但也不是沒道理,只是這話得換種方式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再這麼耗下去,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