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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開仗,現在到處亂,哪兒不開仗?打了不是一次兩次,你又沒上過,怕什麼?就是三弟真上戰場,也得有很多人衝在他前頭,他會有事兒嗎?”
陸亦嶸夾了一筷子鱔魚,被她說得沒有胃口:“就因為他是總長,別人子彈光衝著他打!”他忽然地有些維護陸子崢。他不打仗也知道槍子兒的厲害,它能一槍打死趙麻子,砰!
他看著趙曼娜一撇嘴,還光盯著菜盤裡挑些枸杞葉吃。天下所有女人都是漿糊腦子的蠢貨,他差點兒這麼想。
就這時候,外頭進來一個小廝:“二少爺,有您的電話。”
陸亦嶸站起來:“誰?”
“不知道,沒說,電話也掛了。就託咱們帶個話兒,叫您晚上八點鐘,到祥泰茶樓等著,有要緊事兒!”
陸亦嶸經常去祥泰茶樓喝茶,聽到這裡也就不以為怪,以為是他的某個同僚打來,急著找他談論公事。
“知道了,我一會兒去。”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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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趙麻子的死訊很快傳到蔣麗榮耳朵裡。她非常地傷心,傷心她那為婚禮嫁妝倒貼出去的幾百塊錢。買的頂好看的絳紅綢緞衣裳、胭脂水粉,還沒捨得用過就必須封存起來。她得穿著素衣素服給他守寡!
蔣麗榮受不住,只穿了三天的麻布衣服——在外頭仍舊罩著粉紅色喬其紗旗袍——。她非常後悔把婚禮辦得那麼聲勢浩大,以至於衚衕裡每個人都知道,她是已故的趙處長的媳婦。
她經常上街去買一點零嘴,彷彿吃到了酸酸甜甜的小玩意到嘴裡,就能減少很多的煩惱和不快。她的臉不但不像其他寡婦一樣消瘦蠟黃,反而發起福來,渾圓的肉一顫一顫,像很豐滿的一塊栗子肉。她向遇上的每一個人嘮家常,往往以這樣的句子結尾:“咱們老趙死得早,可他那班朋友可真義氣,你看,經常地來送禮。他們知道我是很有辦法的,不敢不來巴結!我這兒黃油麵包、水果罐頭多的是,吃不掉都要壞了發黴,你來吃噢!”別人聽了,越發地不理她。
蔣麗榮閒得發慌。她陪著笑臉,重新搬回蕭家。
蔣麗榮一走,轉眼隔壁衚衕的唐師傅搬進了喻家,帶著他的妻,和兩兒一女。他自個兒的家不甚體面,經常忍受著北平秋冬季節一陣陣刀刮似的寒風,而且沒有可以燒煤的熱炕,他家的炕上總有一點陰潮,只能藉著出太陽的日子曬一曬被子。
唐師傅是天橋底下的練把式,一直秉靠他的江湖習氣做事。他知道隨隨便便地佔人房屋有損道德,於是他在進門的時候,手裡就點著一柱很高很粗的香:現在不是什麼好時候,實在過的難,就借您這地兒過一個冬天,來年一開春就搬回去,絕不糊弄虛的!喻太太、喻小姐,您二位在天有靈,多包涵唐三!
他把那柱香供到廳堂裡,而讓自己的妻兒只住東屋和北屋,把最暖和、最好的南屋空出來。“您二位要想回來,可以接著住!”他對著空氣說。
蔣麗榮一聽這個訊息,連鞋也忘記了換,衝到喻家拼命地拍門,向他收取每年三百塊的租金。
“這是喻家,不是你家,你收個屁的地租?”唐師傅扯下白毛巾揩了揩額頭,皺著眉看了她一會兒,忽然道:“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拿著臭肥肉來收‘安定費’的,是不是?你和你的姐,你們當初沒唬倒我,現在更休想唬倒我!”
蔣麗榮也認出了唐師傅,她故技重施,迅速地把腳伸到要關上的門縫裡。唐師傅沒有睬她,門被狠狠關上,連帶她的那隻鞋一起給關了進去。
蔣麗榮拼命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