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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臣在那一刻本能帶著他們離開,若是毫不遲疑的話……”邵勁最後的聲音,就像是從喉嚨中硬生生扯出來一樣。
黃烙終於微皺了一下眉。
他再次開始打量起邵勁的神色,好半天后,才說:“我聽刑部負責此案的官員說,在這起慘案之中,懷恩伯夫人姜氏與御前侍衛邵方的屍身都並不完整。對方斷定這是一起尋仇案,並且幕後主使者與懷恩伯一家有深仇大恨。”
“……”邵勁。
黃烙好整以暇說:“人死萬事皆休,不管他身前造了什麼孽,到了這一步,哪怕為一線天良,大多數人也會給死者完整的身軀,好叫他不要當了鬼也做個零碎之鬼。而懷恩伯雖是勳貴,素日來有些文人氣,至少孤沒有聽聞懷恩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之事,也不知究竟是哪一方人馬,與懷恩伯有這樣的潑天之仇?”
邵勁慘笑一聲,直接說破:“微臣自知說出昨晚之事必叫陛下有所疑慮。殿下疑心昨夜主使之人是微臣也是應有之理。只是……微臣生母早喪,懷恩伯府中縱有許多不堪的回憶,懷恩伯府也是微臣唯一的能遮風避雨的家。微臣雖與嫡母嫡兄素有嫌隙,但嫡母到底不曾苛刻到底,也叫微臣和炎玉先生潛心學習……”
“從出生到現在,微臣呆過最久的地方、微臣面對最久的人、微臣……微臣與家中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他的聲音微微顫抖,眼淚忽然就落了下來,“要把生命中最大的最重要的一部分,硬生生剜去?要在一夜之間就化身惡鬼,斬斷嫡母四肢,咬碎嫡兄軀體?”
黃烙久久不語。
他亦被這最後一席話震住,等回過神來時,心底的最後一絲懷疑也已經消退。
他便長嘆了一聲,上前兩步,將邵勁自地上扶起:“風節啊風節,孤如何不知你的人材?只是我輩為官為民,一念差錯,少則一家一室,多則一國一城,盡數陷於刀山火海之中。你可知你這一念之差,若教天下知曉,就是名節盡喪,天下之人群起而攻之啊!”
邵勁死死抓住黃烙的衣襬,再次哭求:“殿下救我!殿下救我!”
前頭既然已經抻夠了,此刻黃烙便直言安撫:“孤既已盡知,此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但你先要同孤直說,你此番一來便將事情合盤拖出,可是這件事已然被旁人察覺?”
邵勁臉上神態又起變化,他說:“謝閣老前日來過府中,微臣當日緊張,只怕有些失態,實沒有自信能瞞過謝閣老……”
黃烙的目光閃了一閃。
他看著眼前的邵勁,忽的微微一笑。
他已盡知面前之人的用途所在了。
千秋月照不同人。
同一日夜間,在大慈寺中。
蕭蕭樹木連綿起伏至遠山,恰似一望而無際的綠線。樹梢草叢之中的夏蟬鳴叫聲在山間接二連三的響起,水聲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還有隱隱綽綽的誦經聲,叫著幽靜的地方也添了幾分禪意。
徐善然站在陰影之中。
她的面前是一間還點著燭光、掩著門的佛堂。
她就在這漏著光的地方,自細細的縫隙中看見了裡頭的境況。
高高大大的銅製佛像在燭光的搖曳下說不出的威嚴,嫋嫋的煙霧又將其半遮半掩,為其增添縹緲出塵之氣。
佛前木魚被敲擊的聲音一下一下地傳入徐善然的耳朵裡,同時傳入的,還有屬於女人的竊竊私語。
她看得清楚極了。
自己的母親背對著自己,背脊佝僂地跪在佛祖面前,一下一下地敲著,一句一句地念著。
他也聽得清楚極了。
“大慈大悲廣大靈感菩薩,信女何素雪在此祈願。”
“濠州徐氏十三代五女徐善然年幼無知,被人矇蔽,一切因果怨報求祈降臨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