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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間絕情相待,連半句溫存的話語都吝嗇賜予,只留給她一段刻骨的相思和閨怨情傷。她半生的愛與哀愁,隨著先帝駕崩皆隨風而逝,如今能緊握在手中的,也只有太后之位了。
作為對自己半生悽苦的補償,入主慈寧殿後,繆太后格外貪戀權勢,仗著少帝仁孝,遍封繆氏子侄,使嫡親的侄女入宮封妃侍君,她是後。宮至尊,亦想要將朝堂權柄收入囊中。
顏箏想,她和顏家,是礙了繆太后的眼吧?皇后之位,後族之名,那是繆太后心之渴望,當然要將障礙除之而後快了。
與寧王的通訊可以偽造,違制的龍袍帝冠可以栽贓,認罪紙狀可以強行按下手印,繆太后一手遮天,想要強按這些罪名,那又有什麼難的?可惡那些老臣落井下石,偏偏皇上又懦弱,對太后言聽計從,不敢有半分忤逆,看來顏家這回是逃不開這一劫難了!
顏家傾覆,她這個皇后又能做到幾時?
便是當真如同元忻所言,他會護她一輩子,但她又豈能踩著家族和親人的屍骨安然享受榮華?她做不到的。
元忻見顏箏神色痛苦而帶著絕望,便再勸她,“箏箏,朕知道你與安國公素來不親,你和他是不一樣的。朕並非負心薄倖之人,這些年你為了我受了怎樣的委屈,我都懂的。只要這回你仍舊站在我這一邊,讓這件事就這樣過去,繆妃,我一定會處置,給你和我們無緣的孩兒一個交代。你放心,誰都不能撼動你的地位!”
他眉間仍帶著無奈的神色,語氣卻驀然堅定起來,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便是母后……也不能……”
這時,仁明殿的門忽得被推開,繆太后滿身太后朝服威儀赫赫地進來,她臉上端著慈愛笑容,對著元忻柔聲問道,“皇兒在和皇后說什麼?什麼事便是母后也不能?”
她目光帶著盈盈水色,三分失望七分委屈地說道,“怪不得人家都說娶了媳婦忘了娘,想當初哀家和皇兒在冷宮相依為命,皇兒不論有什麼話都願意跟哀家說。哀家記得,景和十三年的冬天特別冷,冷宮沒有炭例,再冷也只好自個捱,哀家說,委屈了皇兒因為哀家不受先帝待見,皇兒卻說,挨餓受凍,總好過母子分離。”
她無限哀怨地嘆氣,“如今日子好過了,皇兒卻反而跟哀家離了心……”
繆太后年輕時生得極美,又有一把宛若黃鸝出谷般清脆動人的嗓音,如今她雖然容顏凋謝,但說起話來卻仍然婉妙好聽,雖是真真假假的抱怨,但聽起來卻像是一曲歡歌。
但在元忻聽來,這軟糯的言語卻像是鋒利的尖刀,對著他劈頭蓋臉地飛來。他在冷宮中長大,後來因為藺妃所出的皇子夭折,當時還是三皇子的寧王又殘暴不仁不堪為君,先帝這才將他接了出來。他貴為儲君,可每當想到冷宮中那些艱難歲月,總是萬分心疼自己的母親。
這番話,令他方才好不容易升起的那股堅定,便如同塵埃,被風霜吹過了無痕跡。他連忙上前扶住繆太后,“母后想多了,孩兒怎麼會跟您離了心?”
繆太后瞥了眼顏箏,繼續追問,“那哀家怎麼聽到皇兒說,要處置繆妃?”
元忻一愣,急忙說道,“母后聽錯了,沒有的事,繆妃好端端,又不曾犯了什麼大錯,孩兒怎麼會處置她?”
顏箏望著這對母子不由冷笑起來,她與元忻成婚五年,眼前這樣的情景發生過無數次。每回元忻信誓旦旦的許諾,繆太后就是有這個本事三言兩語就讓它不作數。她原就沒有指望元忻會幫著她處置繆妃,所以對他方才的承諾倒也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心裡總是痛的,她被害死的孩兒的性命,不及繆太后幾句“憶苦思甜”,她一直以為她與元忻也算得上是恩愛的,只是有些事礙於孝道罷了,但如今卻終於明白,她在元忻的心中,其實也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