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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參謀長,發脾氣的次數少多了。”
“這幾天怎麼樣?”行至監所深處,汪石卿一邊脫手套一邊問。
汪石卿聽罷隱約一笑,示意看守開門,徑自走進去,頗有幾分親切地問道:“廖軍長住得不大慣吧?”
汪石卿坐在車裡閉目養神,這段時間的江寧黑雲壓城,軍政要員們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嘴臉,他也不得不把自己套進這樣一副殼子裡——做戲總歸要做全套。
仰躺在單人床上的廖鵬見是汪石卿,繃緊的面孔如石刻般紋絲不動:“我要見虞帥。”雖然虞靖遠早已領了江寧政府參謀本部兼陸軍部總長的職位,但多年跟隨他的一班舊人,有些還是習慣沿用老稱呼。
秦臺監獄,五米多高的黑灰色石牆上布著高壓電網,方圓數公里內一覽無餘。
汪石卿慢條斯理地在看守搬來的摺椅上坐下,擺手讓一干隨從退下:“虞總長一直在淳溪養傷,恐怕不能來看望軍長。”
要是父親還在,她和旭明就不會回到江寧。一年之前,她還是國民政府駐英國公使的千金,剛剛進入倫敦社交場的東方閨秀——然而,只一場空難便叫她一夜之間從金粉世界跌進了煙火人間。溼透的冷風穿衣而來,遍體涼意打斷了她的回憶,顧婉凝強迫自己清醒過來:總要想辦法救旭明,她不能再失去一個至親了。
“那也輪不到虞家的一條狗來衝我汪汪,叫虞浩霆來!”
要是父親還在?
“四少正忙著料理您捅出來的爛攤子,不得空。如果您實在沒話跟卑職交代,石卿也不好勉強,只好把令公子請到這裡來陪您聊天了。”
顧婉凝從歐陽家告辭出來,一轉臉望見馬路對面的院子幾枝梨花隔牆而出,罩在綿密的雨絲裡,朵朵瑩白映得她心中一片迷惘。她沒有叫黃包車,獨個兒撐著傘往回走。旭明被抓已經快兩個月了,外婆只是不住抹淚,舅舅除了一味嘆氣,便是鎖著眉頭感慨一句:“要是你父親還在……”
“你!”廖鵬倏地從床上彈起,怒目盯牢了汪石卿,魁壯的身軀讓整個牢房都彷彿一震。
“唉,之前三番五次來約你的那個馮廣瀾,你要是敷衍他一下,興許這回倒能幫得上忙,”陳安琪道,“他哥哥就是馮廣勳,可惜……”
汪石卿依舊不溫不火,左手握著的白手套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右手:“廖軍長中氣十足,看來他們照顧得還算周到。”
“你千萬別這麼說,”顧婉凝道,“已經很麻煩你和歐陽了。”她心下明瞭,旭明撞進這樣千頭萬緒的大案裡,此時此刻,縱然於自己而言是天大的事情,擺到這些軍政要員面前,亦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這件事不是我做的。”廖鵬強壓下怒氣咬牙道。
“婉凝,你弟弟的事我和父親說了幾次,他實在無從插手。一來這個案子已經不由司法部管轄,二來眼下時局複雜,誰都不好在這個時候……所以旭明的事……真是抱歉!”陳安琪一向快人快語,此時卻吞吞吐吐起來。當初她一聽說顧旭明因為上街請願被捕,拍著胸脯跟婉凝保證,立刻就去請她父親幫忙放人。本以為只是一句話的事情,沒想到成了現在這樣一個局面,今天出門時她父親的話還言猶在耳:“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讓我為一個毛孩子去得罪虞家?”
“可那個刺客卻偏偏一口咬定,是廖軍長授意的。”
直白生硬的“槍斃”兩個字從陳安琪嘴裡吐出來,讓顧婉凝和歐陽怡心裡都是一顫,本來頗為溫暖的小客廳裡無端生出一絲寒意。
“不可能!”
“所以我說旭明運氣不好!”陳安琪搶著說,“這個虞四少之前一直在德國留洋,前兩年一回國就被派到了鄴南,後來又去了舊京,碰上虞總長遇刺,才趕回江寧來主事,我認識的人裡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