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餘溫 (第1/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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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茲海默症,到底是如何致人死亡的?
我猜,這病把人變成了一支香,然後點燃頂端。越久遠的記憶距離頂端越遠。病人最先忘記的是現在,接著是過去。
這病就像是一把不可抵擋的刀刃,把人生劈成了兩半,一半交由病人,一半收歸回天。病人擁有將要消散的昨天,他們不再擁有明天。
多年來的記憶化作燃料,慢慢被火燒盡。
一切細散的記憶散落在潛意識裡,化作香的籤子,當儲存的記憶燃燒殆盡,火就燒向了潛意識。
病人沒有記憶,所以他顯得混沌呆滯,身體妄圖自救,於是去潛意識裡深掘,每挖出一塊記憶就扔進火裡當作燃料,以失憶為代價換取軀殼苟延殘喘的權利。
每從潛意識裡找到一點記憶,病人就會清醒一會。他會和你聊天嬉笑,告訴你,他還活著,魂靈還在身體裡。
如果記憶在一瞬間就全部消失,或許可以認為病人靈魂已死。那麼放棄他,良心可能不會那麼痛。可這病壞啊,它偏要折磨你。看著和你打鬧的親人,怎麼可能放棄!他可是活生生的人啊!
沒人可以放手,所以這病拖著整個家。偏偏你還得對這折磨的手段感恩戴德。只要親人還活著,只要還能感受到親人間殘留的愛意,付出一切都願意。
當潛意識被掏空,病人會開始忘記一些基本的能力,比如控制排便。
慢慢忘,慢慢忘,最後的最後,病人忘記了呼吸,忘記了心跳。於是身死。
對於這類病人的身死,到底是懲罰還是恩賜?
上天讓他死,於是其他的人可以不用再被折磨了,可以輕輕鬆鬆地睡個好覺了,可以自己忙自己原本的生活了。這理應是恩賜。
可季母不接受。
季母跪了很久,哭著瘋狂。她願意繼續累下去,哪怕一天只睡兩個小時,哪怕給人端屎端尿,哪怕一天需要洗無數次衣服,哪怕自己沒時間打扮,哪怕自己累到崩潰。她只求季父能醒過來。
哪怕醒過來一天也好。可到了那一天,人又會向上天祈求,能不能再多一天?
人啊,貪婪。所以神從不聆聽人的祈願。
季母哭到雙眼發漲,哭到淚腺發疼,可她依然在哭,像是要把身體的水分全部榨乾。
喉嚨被喊破,絲絲血腥味徘徊在口腔裡,久久不散,她仍舊在喊,只是聲音小了很多,小到只有她一個人能聽見。
她沒有把季父救出來。季父保護了她一輩子,她卻沒保護季父哪怕一次。
季父好疼啊,好疼好疼啊!火焰灼燒著面板,高溫炙烤著肋骨。
季母像是感知到了季父的痛苦,不知從哪生出力氣來,力氣匯聚在胸口,最後隨著一聲高喊全部湧出!
她怪叫著往火葬場深處爬去,慢慢爬,可能爬一下要三分鐘之久。
爬到了黑衣男腳邊,她拿起自己的拳頭,捶在黑衣男腳上,很輕,輕到黑衣男根本感覺不到痛,輕到根本闖不出路。
黑衣男嘆了口氣,他不怪季母無禮。失去至親的傷痛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的。
季父不是什麼都沒留下,至少他的死亡給季母留下了痛苦。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又好像沒過多久。
犀牛獸人捧著一個小陶瓷罐出來了。
季遇禮過去拿,季母卻搶先一步。她噌的站起,奪過了犀牛獸人手裡的陶瓷罐。
“誰都不準碰他!誰都不準!!!”像是宣告主權,但更像是季母最後的堅持。她要守著他,不讓任何人繼續傷害他了。
季母拖著透支的身體走出火葬場,她不坐車,自己徒步走,抱著季父的陶瓷罐。抱的很緊很緊,緊到這罐子要融入身體。
罐子還帶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