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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馬鹿年(16)
駛回馬賽的郵輪已經升起黑色的濃煙,汽笛在召喚從遠東回家的歐洲人。幸福的歸程中就我一個最不幸的人啊!就我一個捧著愛人的一縷頭髮,卻連不到愛情的另一端的可憐的人啊!我要用一生來請求你的原諒,親愛的露易絲小姐。我在這漫長的旅途中寫給你的書信,可以明鑑我的愛心。現在我把這扎信寄給你,讓它們代表我對你的思念和致敬。請你看完後就燒掉它們吧。我這罪人不配你偉大的愛。
――波登先生寫於海防
就是這樣,波登先生跨越了半個地球去會自己的情人,但在走到滇越鐵路的起點海防港時,在走到露易絲小姐寂寞了五年的閨房的大門口時,在走到一個人在另一個人心目中的奉獻、犧牲、信義、尊嚴以及愛的緊要關頭,只能懷揣一束剪斷之後越理越亂的愛情之發,轉身離去。他的愛情在起點時錯了,也就註定沒有終點。露易絲小姐在人字橋竣工那天,等來的只有波登先生一捆厚厚的書信。沒有充足的理由說明,也沒有誠摯的道歉。別人的丈夫回家了,遠在天涯的人繼續自己的守望。
露易絲倒沒有在憂憤屈辱中燒掉這些來信,但面對後來波登先生在歸程中發自新加坡、亞丁港、塞得港、甚至馬賽和巴黎的來信,一律拒收,原信退回。她已經不需要解釋,不需要道歉,一千個辯白、一萬個理由,都把它埋葬到印度洋裡去吧,也把它埋葬在青春已逝、愛情已老、山盟雖在、錦書難託的人生悲歡離合的深淵中去了。
這樣一場痛到骨髓裡的愛情,豈是大卡洛斯這種粗鄙的流浪漢可以輕易改變的?即便他在碧色寨成為了一個十足的紳士,他永遠也不會明白,一個女人失敗的初戀以及被傷害的心,該如何修補。
露易絲有時會搭乘火車去到離碧色寨約七十公里的人字橋,不為什麼,只是去看看這座凌空飛架的鋼鐵彩虹。一個穿西洋裙裝的西方女子,一手撐洋傘,一手挽手袋,獨自踟躕在蠻荒的山道上。鐵路沿線的歐洲人時常為她的安全擔憂,有時還會派人護送她。但露易絲小姐說:“我在這裡又沒有仇人,誰會加害我呢。”她常常借宿在守橋工人的小屋子裡,整晚都不睡覺。那個自覺騰出房間來給她的守橋師傅,是個沉默寡言的乾瘦老頭兒,姓趙,當年也修過鐵路,一隻腿是瘸的。儘管他不明白這個洋女人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後來和露易絲處熟了,最後認她做了乾女兒。他讓露易絲叫他乾爹,他則像一個山裡的老農民一般喚她“小姑娘。”露易絲不知道“乾爹”是什麼意思,她想把這理解為“教父,”但這顯然不合適,趙師傅又不是她在教堂受洗時站在身邊的教會中人。於是她乾脆就喊趙師傅“父親,”在遠東有一個比親人更親的人,讓露易絲感到幸福。
人字橋旁邊有個苗族寨子,大約有十來戶人家,露易絲第一次來到這個寨子時,儘管她只是一個女人,但全寨子的人都跑光了。後來露易絲才知道本地人嚇唬哭鬧的小孩的一句話:“再哭,洋人就來把你拖走。”慢慢地,那些苗族人發現這個洋女人與其他洋人不一樣,她每次都帶來許多東西給孩子們,從糖果、餅乾、麵包,到衣物、玩具。露易絲終於成為受苗家人歡迎的常客。他們為她帶路,走遍了周圍的山嶺。露易絲驚訝地發現,許多地方都遍佈當年築路勞工的荒冢,有的大墳裡甚至一次性地葬下幾十人。在人字橋周圍的山澗或坡頭,晚上燃燒的磷火到處遊動,幾乎照亮了這座靠累累白骨而不是鋼鐵堆砌起來的橋!儘管當年露易絲醫生見證了這座橋的修建,儘管她作為工地上的醫生,對傷亡情況有最權威的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