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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韓火寓和楚堂去過一次府上的藏書樓,如遇寶庫,之後便如飢似渴地借閱這些孤本,手不釋卷。謝瀾安極是大方,隨人取讀。她聽出韓火寓許多見解皆源自書樓,是個會活學活用的人。
相比之下,豐年除了嗓門大些,一心想屈詞服人,失於浮躁了。
胤奚先收好傘,體貼地為女郎端來一盞不涼不熱的果飲。他立在女郎身後靜靜聽了一陣,在一個間隙插進話:
“江北平原遼闊,江南水網稠密。我曾聽一位風水術士的朋友說過,潮汐天行船極有講究,或可借風,省數日行程,或不慎停泊在低渦,次日便被暗流襲捲到三十里之外……不是微不足道的事。”
韓火寓出身名門,又拜得名師,很有些不以為然:“江湖術士的話……”
胤奚一向以溫吞遜默示人,聞聽這話,眉心卻一蹙:“坊間也有高人,我這鄰居不是神棍,他曾花數年時間遍遊十幾州,筆不離手,註記江河水路,對各地的山川形勝都有了解。”
他在謝瀾安面前柔得像蜜,此刻為朋友抱不平,聲線沉穩下來,卻也是清泉枕流,氣無煙火。
“此言不錯。”
崔膺緩步從雕花門走進,不知在外聽了幾許,“隱於市者不乏賢能,火寓,為師教導過你多少次,不可恃傲於紙上字句,還需躬行格物,爾曹讀書人,豈可四體不勤,一葉障目?”
“是,學生知錯。”
韓火寓連忙起身揖禮。他又轉向胤奚,慚慚一揖:“方才是我失禮了。”
胤奚沒有他那犖犖典雅的風姿,沉靜得像水下幽深的藻荇,微微頷了下頭。
他這才想起去看女郎的反應,連忙轉頭,正對上謝瀾安注視他的雙眼。
胤奚猝不及防,睫毛顫了顫,忙又將眼移開。
謝瀾安看著胤奚,是因忽然記起來,他之前的身份是坊間頂尖的挽郎。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胤奚憑這把嗓子,已經做到挽郎一行的狀元了。只不過這個人人活時都不屑、人人死後離不開的“賤業”,在她的這座議事廳裡,不被人放在眼裡。
所以胤奚周旋於此,相當於將過往二十年的人生經驗抹零,重頭開始。
謝瀾安並不是個慈悲心腸的人,她狠得下心讓那些武婢經受和男人一樣的千錘百煉,她自己從重生以來,經歷了一場又一場人心險惡,也未嘗覺過苦。
可是這一刻,她看著那張不顯山不露水的臉,波瀾不興的心窩突然有一塊指甲大的地方,軟了下去。
玉不琢不成器。
卻莫名不願在這個風月都不亂體痕的小郎君身上,嚴雕狠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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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逆水行舟,也有人逆風執火,已有燒手之患。
郡學的塾舍中,老塾長委婉地對楚清鳶道:“你的人品與才學,我都知曉。只是如今你的名聲不好聽,再在塾中教書,只怕對學塾的聲譽……”
楚清鳶著一身洗舊的淺藍襴袍,一雙眼陷在鼻樑眉弓的陰影裡,神色不辨。
未等塾長說完,他已道:“清鳶明白,不會讓先生為難。”
老塾長看著眼前這意氣消磨的年輕人,確也為他惋惜,想了想,提議道:“眼下你仕途之路無望,不若投去北府,或能做個幕僚、記室。我記得你曾作過一篇《北伐論》,心志昂藏,去另闢一條蹊徑,未嘗不能柳暗花明。武將麼,沒有那些文人相輕的忌諱,我還識得些熟人,可為你薦一薦。”
楚清鳶默然一瞬,搖頭道:“多謝先生好意。”
但他怎能離開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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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根無脈,去了前線不被人看重,隨便丟在某個營盤裡,等待他的只會是生死難料。反觀金陵城內勢力多端,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