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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週六,朦朧中,他起身,似乎在她臉頰上磨了幾下,低語:「我去下醫院。」
他沒有休息日,週末照常巡房。黎糯不疑有他,點點頭,繼續沉沉睡去,錯過了他邁出幾步後說的第二句話。
「最後一次。」
被雙重的痛無盡折磨,導致她那天早晨根本沒法下床,連坐直上身都成了件難事。
她過幾分鐘就拿起手機對著傷口一陣狂按,三番兩次細看,確認傷口沒事,才猶如吃了顆定心丸,長籲一口氣。
上午過半,步履蹣跚地挪到主樓,卻見嶽老拿著電話聽筒連聲嘆息,嶽歸洋則立於一側眉頭緊鎖。
「怎麼了?」她輕聲問他。
「今天早上,黃芪到院辦遞交了辭呈。」他說。
她一愣:「什麼意思?」
「他辭職了,放棄行醫。」
見黎糯木木地「哦」了一聲,嶽歸洋問:「他跟你說過了麼?」
茫然地搖搖頭。
「他居然沒和你說過?」嶽歸洋再次追問,帶著難以置信的口吻。
是,他沒跟任何人說過,包括她。
當歸的問題無端惹惱了她:這書呆子在她身上洩了這麼久的憤,說辭職就辭職。你辭就辭吧,竟然還不跟她說一聲。
「把我當慰安婦啊!」她怒了,「敢不到我這兒報備一下,找死。」
說完吞了顆去痛片下肚,精神抖擻地奪門而出。
嶽老擔心她的身體,想叫住她,被嶽歸洋阻攔。
「爺爺,讓她去吧。這次身受重傷的是糯米,而打擊最大的是黃芪,他們俱困在可怕的回憶中苟延殘喘。尤其是黃芪,表面看來病僅及肌膚,實已入膏肓。」
「您也知道,比起身病,心病更難治。要治黃芪的心病,只能靠糯米,她便是他的那貼藥。但她善於躲避,所以只有像剛才那樣激怒她,她才會衝出去主動解決問題。把她當主藥,憤怒作輔藥,配合使用,正如中藥裡所說的七情配伍之相使,一定能藥到病除。」
黎糯自然不知道自己被嶽歸洋順便「設計」了一回,風風火火地跑到外三準備抓人拷問。
可兜了一圈,辦公室裡沒人,換藥室裡沒人,護士臺那兒也沒人。
倒是護士姐姐認出了她:「這不是那個實習同學,哦,不對,是嶽夫人來著嘛。」
她聽到這個新稱呼,頓時身形一矮,尷尬地笑笑。
大醫院裡實習生如同走馬燈,一刻不停地在轉,匆匆路經各個科室,沒什麼存在感。哪怕共事的時候相處得不錯,出科時間一長,慢慢也就變成了某個眼熟的路人。
她這回倒是做到了外三人人皆不忘的地步,拜自己所賜,說到底還是拜他所賜。
「請問嶽主任在哪兒?」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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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主班護士姐姐故意調侃她:「哇,週末巡個房有必要夫唱婦隨嘛。」
嶽芪洋正親自幹著值班同學的活兒,換藥。
可能由於是最後一次和自己床位上的患者見面,他動作很細很慢,面對家屬的詢問也做到有問必答,一改往日不愛說話的冷醫生形象。
她折回辦公室隨便套了件白大褂,去換藥室全副武裝後驀地出現在他對過,還伸出手拿著包醫用敷料在他眼皮底下晃了晃。
他意外地抬頭,更感意外。
彼此都只露出了雙眼睛,這樣的相視,彷彿回到了事發前夕一同陪伴10床的光景。
恍如隔世。
嶽芪洋猜得到她為何而來,工作結束後向她誠意道歉:「擅自行動了,對不起。」
「補償。」她攤手,道。
他疑惑地望向她:「如何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