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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抱怨:“你說你指著倆手能幹嗎?”一邊拿牙把線頭扯開。我就不明白放著剪子不用非用牙做啥,最後嘴邊掛著好多碎線頭兒,跟把大立櫃裡的東西都嚼了似的。那會兒家大人不遺餘力地把我們往童養媳方向培養,女同學們有的在家學了裁剪,有的學織毛活,還有像我這樣的學縫紉,幸虧我們趕上的是新社會,全都半途而廢了。
當我們家的縫紉機由“牡丹”換成“蝴蝶”,我媽興奮了好幾天,現在應驗了我當初撂下的話,放屋裡當桌子還嫌佔地方。但我媽拿它當寶貝似的,傢俱都扔了,還留著縫紉機在陽臺上接土呢。幾年也沒見“咣噹”一次,皮帶都自己折成好幾段了,但老太太給換上一根繼續接土。我媽說了,女的不能什麼活兒都不會做。可如今女的,有幾個跟童養媳似的什麼都會啊,全翻身得解放了。我媽最看不上褲腿兒長卷外邊兒的,認為那些捲了褲腿兒的,都是家裡沒縫紉機的,或者媽媽不會扎活的。按她那意思,一定得把富餘的地方剪下來,再貼個邊兒,褲長就能正好了。
前些年流行穿破洞的褲子,我也買了一條,其實沒到露肉的程度,就是膝蓋那兒磨得有點白,反正影影綽綽你要非用手指頭往裡捅也能鑽個眼兒出來。沒幾天,我媽刷半截兒碗跟我說:“你放櫃子裡那褲子別穿了啊,又不是沒衣服換,都磨成那樣了。縫縫我穿吧。”我也沒聽明白她指的是什麼,沒在意。可算熬到能穿單褲的時候,我在櫃子裡東翻西找沒有,心裡咯噔一下,忽然想起她當初的話。把老人家那衣櫥開啟一看,嗬,小針腳補的,都看不出來那兒要破,我打算卷邊的褲腿兒也被她一剪子剪掉了。我暗氣暗憋,發誓再也不買“不規矩”的東西了。
若干年後,我去參加一個特無聊的會,四周的人都不認識,大家很老實,坐著仰臉睡覺的,雙目無神抽搐般沒完沒了晃悠腿的,掏耳朵挖鼻子撓頭髮的,當然也有目視前方不定想什麼的,各門把守森嚴,走是萬萬不合適的。要說人的手是不能閒著,我蹺著二郎腿,一會兒左壓右,一會兒右壓左,跟憋了尿似的,折騰了一會兒,我發現我褲子上有個地方磨出了線頭兒,下意識用手在那又摳又撥,這會開了多久,我跟褲子那兒耗了多久。最後宣佈散會,那些跟被點了穴一樣的人突然全活了,還都急茬兒的,一個推一個往外走。我的鞋還特不爭氣,關鍵時刻鞋帶開了,我彎腰繫鞋帶的瞬間,只聽“吱啦”,我的大紅秋褲立刻映入眼簾。我趕緊往膝蓋上趴,拿胸口把秋褲護住,等人走差不多了,我才起來,腰窩得都快斷了,那大口子撕的,明眼人一看就能瞅見。
哪兒也別去了,直奔賓館吧,這荒無人煙的地方連個商店都沒有,出來開會,最多帶睡褲,誰也沒富裕的罩褲。惟一的辦法就是縫!
打電話給服務檯要針線包,那邊低聲問:“您要幾個?”我要那麼多幹嗎,答曰:“一個。”沒一會兒,門鈴一響,服務員遞給我個針線包,那叫一個小,跟矮人王國用的似的,開啟一看更哏了,五種顏色的線,每根都是我一個手指頭那麼長,好麼,這是縫衣服用的嗎,跟玩飛鏢的似的。我只好再打電話,這回一氣兒要了六包,坐床上蘸著吐沫把七包五彩線往一塊接,最後口乾舌燥地發現那些小疙瘩在布上穿梭阻力重重。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俺娘說:“不早告你了嗎,女的就得學針線活,現在傻了吧,連褲子都縫不上。”
如今我把我們家陽臺上的“蝴蝶”搬屋裡來了,當女人,用縫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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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買不起房還換不起傢俱嗎?咱換不起傢俱還不能換換擺設嗎?趙文雯一把將有樓盤廣告的那頁報紙撕了,扔地上拿腳踩,弄一襪子底兒油墨。“這是給老百姓蓋的房嗎?為湊首付得先把孩子賣了。老孃我死心塌地在這住滿七十年了!”趙文雯帶鎖的小抽屜裡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