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蒖蒖聞言從容向沈氏母女道:「他們舫中有歌舞,我們船上講『銀字兒』,古今,靈怪傳奇,凡是姑娘家愛聽的,我們都會說。」
她所指的是如今盛行的一種說書形式,說書人講故事,一旁有優伶吹奏銀字管配樂,故名「銀字兒」。
銀字管又名銀字篳篥,音色可高亢清亮,又可渾厚悽愴。蒖蒖話音剛落,船中的鶯歌已豎舉篳篥,輕啟朱唇,開始吹奏。樂音裊裊,婉轉縈迴,似在講述一段哀感頑艷的故事。
沈柔冉心念一動,問蒖蒖:「你們會說莊孝明懿大長公主的故事麼?」
蒖蒖胸有成竹地道:「會,否則怎知道她愛吃釀梅。」
沈柔冉便牽著母親的手,將要上船,蒖蒖歉意地微笑,一指船艙,道,「我們船小,僅可請一位貴客入內。」
沈柔冉止步,卻依然朝船內探看,有不捨之意。她母親便笑道:「你想聽銀字兒就去吧,我上旁邊的畫舫。晚些時候,我們還在這裡見。」
沈柔冉遂愉快地答應,與母親道別後便在蒖蒖接引下輕盈地上了船。
沈柔冉在船中坐下,鳳仙為她點茶,奉上釀梅,蒖蒖手持一把高麗褶疊扇,或合或展,配合著她或悲或喜的神情,在鶯歌銀字管樂音伴奏下,開始給沈家小娘子講述莊孝明懿大長公主的故事:如何遭遇不如意的婚姻,與駙馬志趣難合,物議喧譁之下被迫與從小相伴的內侍分開,最後鬱鬱而終。
聽得沈柔冉再三嗟嘆,待蒖蒖講述完畢,道:「我聽爹爹提起過這位公主,說她縱情任性,與夫家爭執,一怒之下深夜回宮,入訴禁中,以致宮門夜開,引言官論列。我很好奇,問爹爹她的詳細事跡,爹爹卻又不肯多說了。今日聽姑娘銀字兒,才知其中原委。姑娘不愧是宮中內人,這等天家秘辛也都知道。」
蒖蒖道:「其實我入宮未久,宮中舊事也就知道這一個。宮門夜開之事是聽司膳講述大內宮規時提到的,不免好奇,向姐姐們打聽,才得知前因後果。我出自民間,聽到的蓽門委巷故事遠比朱門貴胄的多,其中頗有一些曲折離奇、耐人尋味的,講起來也很好聽呢。」
沈柔冉興致勃勃地要她接著講下去,蒖蒖頷首,向鶯歌示意,待鶯歌銀字篳篥樂聲再起,她一展褶扇,又朗聲說道:「卻說先朝,政通人和,國泰民安。兩浙富庶,工商手藝人常有勤勉發家者。明州有一姓玉的少年,因家境貧寒,自小勞作於香水行。他做事踏實,一向吃苦耐勞,待人又誠懇,因此頗受店家與客人賞識,漸漸地積攢了些身家,後來自己開了一家香水行,命名為『玉一梭』,又娶了一位青梅竹馬的娘子,夫妻和睦恩愛,不久後生下一女,小字鶯兒……」
她假託玉氏之名,將鶯歌的故事娓娓道來,詳細描述鶯兒的美麗善良,又把玉氏夫婦因出身導致的自卑心理及希望女兒借婚姻擺脫雜類身份的心情刻畫得入木三分,因此講到他們資助的窮書生考中解元後欲退婚,鶯兒爹怒而脫靴打書生,恨不得拼命時,沈柔冉亦感同身受,隨之深深長嘆。蒖蒖繼續講述,說到書生將鶯兒約至橋上,以殉情為名騙其投水,沈柔冉不由蹙眉,忍不住斥道:「這人枉讀了這麼多聖賢書,竟改不了豺狼心性!」
鶯歌所奏樂曲越發哀婉幽咽,聲音漸弱,如泣如訴。
隨後銀字兒的內容是鶯歌落水,見書生泅水遠去,命懸一線之際幸有路過的舟子相救,回家之後其父遍尋書生而不見其蹤影。鶯兒斬斷情絲,應選入宮,做了內人。不料在宴集上與已成為探花郎的書生相遇,而書生彼時的另一身份,是宰相的東床快婿……蒖蒖講至這裡,將手中褶扇一合,暫停講述,鶯歌的曲子也戛然而止。
沈柔冉一直凝眸傾聽,憤怒、疑惑、訝異的神情相繼浮現又散去,之後便一徑沉默,低首不再表態。最後見蒖蒖停止,方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