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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瑄搭在太師椅上的手指收緊,在堅硬的紫檀木上留下深深的指痕。皇帝伏在她的膝頭,卻繃緊了身體——身在高處,即使是與自己相識十年的老友,他也依舊是要防備的。
然而君瑄並沒有動,在皇帝都以為下一刻她便會拔劍的時候,她的身體重新恢復了柔軟。君瑄並不理會靠在自己膝上的人,而是端正坐好,認認真真的問道:“妻族也算作十族之內?”
“那是自然。”
在大安的律法之中,“族”的涵蓋甚廣,所以法律之中鮮少有滅族之罪。然而一旦執行,一個尋常之家動輒都要誅殺三五百人,若是名望貴族,則千餘人不止。所謂的妻族不單單是指妻子一人,更包括了那□□子的一脈所有還未出五服的親戚。
君瑄微微垂眸,平靜的對皇帝說道:“那你還不自刎,更待何時?”
聽見君瑄這樣“大不敬”的話,皇帝先是一愣,轉而卻是放聲大笑了起來。
“十七小姑受封之日還未足月,當日便被純陽的人帶走,這些年居然狠心一次也未曾回來看看,如今宮中知道十七小姑的人,如今只剩下我一人了。”
皇帝輕輕的靠在君瑄的腿邊,有些懷念的說道:“翾妃祖母當日就是這樣讓我靠在她腿邊,給我講故事聽的。那個故事我聽了很多遍了,可是她剛剛失去女兒,我也剛剛失去母妃,能夠這樣互相依偎,就很好了。”
仰頭看著小姑娘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臉,皇帝放柔了聲音:“十七小姑,你長得真像祖母。”
翾,花蕊風過之態也。意花不足以擬其色,似花蕊輕翾也。
能夠得到這樣封號的妃子,必然是皇帝極為心愛的。然而閱遍大安宮史,這個常伴帝王身側直至香消玉殞,又撫養過未來君王的妃子的痕跡卻被人細心抹去。沒有人知道她從何處來,也無人知道她何時身故,在何處埋骨。
她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進入宮廷,最終又悄無聲息的以死亡的方式離開。除了大安明德神武帝與之只隔三月的亡故之期,沒有人再能體會到這份沉重的帝王之愛。
武帝雖沒,然而他對其十七女永安帝姬的封號之中,又似乎能夠讓人窺到這位鐵血帝王此生唯一的一點柔情。
大安國史有云:永安帝姬,生於明德二十七年,生母不可考。帝姬體弱,未曾現於人前,然武帝親下聖諭:朕之十七女永安,以國為封,意大安尚在一日,其封號不撤,尊榮永享也。
聽見“翾妃”二字,君瑄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波動。她苦惱似的皺了皺眉頭,那張帶著如煙輕愁的臉和皇帝記憶中的那人重合。
他的父親當了一輩子太子,他也便自幼長在東宮,卻是被祖父親手教養長大。他母親亡故之後,便被祖父接到了祖母的身側撫養。
對於翾妃娘娘這個太過年輕的祖母,當初還不是皇帝的君見宇最初的時候說不上排斥,卻也並不親近。然而隨著相處,她的溫柔和單純一點點的溫暖了君見宇——這似乎是一個俗套的故事,卻是人性之中的尋常。
一直到很多年以後,君見宇都覺得,是祖父和祖母讓自己相信,在這個世間,哪怕是在這樣冰冷的宮廷之中,愛情這玩意,是真的存在的。
而如今,在他最小的姑姑身上,他也看到了她對另一個人的執著。君見宇不得不相信,血緣真的是神奇的東西,他的十七小姑沒有見過父母哪怕一次,然而在她的身上,卻始終印刻著她的父母的影子。
嘆息一聲,君見宇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緩緩的往自己的龍椅處走去。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他與君瑄遙遙對望。
“隱門不涉朝堂更迭,隱主以為,朕這個皇帝當得可稱職?”
家事已經敘盡,此刻談的便是國事。君見宇已經變了稱呼,這一刻,他不是君瑄的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