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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全身方爬出來,扒住床沿正半跪著,身後忽而襲來股暖意,一隻臂膀繞頸而過,制住了他的咽喉。
張和才感到耳畔一陣潮熱,伴著尖銳的酒氣和含蓄的殺意。
那股殺意輕輕道:「張公公,睡罷。」
張和才的頸項上雪青閃過。
當那雪青過去,湧出來的便是血紅。
身後暖意離去,張和才扶住床榻的手瞬間攥起。
他左手緊捂住咽喉命門,卻捂不住指縫間不斷噴湧的血,他身形不穩,踉蹌著站起身,死死盯著李斂的面孔,右手鬆開被褥,伸向她,盡全力地伸著,彷彿要抓住她。
李斂朝後一閃身,躲開了。
血還在不斷湧出著,張和才似已無力掙扎,他跪在地上,單手撐地,望著打濕青磚的黑血逐漸匯成湖泊。
抽搐了幾下,他倒在了那片湖泊中。
「……嗯?」
他倒下時,李斂抬了抬眉,蹲下身仔細探了探他的鼻息,又試過傷口那側的脈跳。
垂眸望著他,李斂蹙眉片刻,終而釋懷。
再片刻,她重新笑起來。
抬手在張和才的衣物上擦淨刀,李斂唇舌一翻,將刀含起來,轉身離開,走之前還輕輕地帶上了門。
她身後,屋中燈影澹澹,一片死寂。
「……」
「……」
忽然,燈中燭芯爆了個響。
隨著這聲爆響,張和才的手動了動。
那隻手在燈下映得生白,膚若婦人,但手心有千條勞苦,手背關節粗大,骨節分明,青筋浮其上。
這隻手從張和才身側慢慢伸向前去,伸到胸前,接著撐在了血泊中,穩穩地撐起了他的身軀。
張和才爬了起來。
第十章
張和才從地上起來。
他滿臉雞血,嘴裡還淌進去不少,抹了把臉,他低頭瞧瞧自己。
血順著他的下頜滴落,傷處仍在噴湧,黑血打濕衣襟,落在靴面,弄髒了衣褲。
張和才本意只欲打量自己,可他這一低頭,卻見著了從床榻下遊走而出的蟒蛇。
方才對付著李斂,他把蛇給忘了。張和才嚇得嗷一嗓子,尖叫一聲,兩步上了凳子,又一步上了桌子。
「救命啊——!有蛇啊!你們這些殺千刀的絕戶誰還活著——!」
拉著嗓子喊了半晌,外間還是無人應他,張和才都快哭出來了。
和蛇打了個對臉,他軟著手腳,趁那蟒蛇順鼓凳上盤之時跳下花案,推開門連滾帶爬地朝外跑,走前還不忘把門緊緊掩上。
一氣跑出院落,張和才奔逃到長廊之上,對著外間的圓月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王八一樣趴在地上,在長廊上留了個雞血淋淋的人印。
張了張口,張和才半晌才大聲嚎叫出來。
「佛啊菩薩啊——我的菩提老祖啊——!謝你們救兒子一命!」他邊嚎著,邊起身把脖上的一圈豬皮撕下來。
豬尿泡中的雞血幾乎已流幹了,只還剩些底子,滴滴答答地順著那道裂口流淌。
喘著氣把破豬皮收起,張和才哆哆嗦嗦從袖中抽出帕巾,將脖子擦淨捂住。
李斂那一刀割得極深,便是有豬皮擋著,他的頸子也還是傷了,青磚地上那些血不止是雞血。
半跪在長廊中冷靜了片刻,張和才撐著欄杆立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院落。
他仔細探看了四周有沒有蛇,接著一腳踹開張林的房門,去到他床前。
張林半身搭在床榻外,睡得口鼻歪斜,死豬一般。
張和才見了他這幅樣子,心頭火起,抬手甩了他一巴掌,大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