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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你要我看什麼?」翩翩一手扶住欄杆,一手壓住裙角,氣喘吁吁地問我。
我待要說,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得一笑,「算了,是我自己看花眼了!」
「你呀!」翩翩賭氣地輕輕擰我一把,「非要堅持文天祥式的氣節,你看你看,擠成這個樣子。我這條裙子可是dior的,這次掛了線,你可賠不起!」
我沒心思和她爭辯,微笑著連連道歉。
翩翩倒驚奇起來,「咦,你轉性了?突然這麼溫柔?」
這麼辛苦,也終於到了山腳下。
那石階已經十分殘破了,被長年陰冷的露水沁染成溫潤的蒼黑色,拾級而上,隔著多厚的登山靴也能感受到這徹骨的陰冷,一級一級又一級,這陰冷冉冉上升並積累起來,一路走下去,幾乎能通達腦門心。
兩側的喬木十分高大,冠首相接幾可蔽日,雖然外面的日頭很好,但樹林裡卻蒸蔚起湮湮的淺紫色薄霧,彷彿是被疏筆點染的水墨寫意,偶爾一陣山風飄過,傳送過來清晰的鐘聲和誦經聲。
「快到了吧?」我轉頭問翩翩。
「早呢!」翩翩一邊拭汗一邊小心地護著自己的裙角,生恐被多刺的荊棘勾了邊,「山裡清淨,聲音傳得遠——你以為已經近在咫尺,其實我們這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呢!」又跺腳抱怨道,「晏湘裙,你要是早聽我的話也不至如此——開車上盤山公路早到了,何苦非把自己弄成苦行僧的模樣!」
我笑著推她,「古人說『草色煙光殘照裡』,大小姐,我勸你偶爾也放放架子,領略領略自然風光豈不好?」
翩翩作勢要擰我,「湘裙你不要仗著自己讀過書就亂用典故,現在才不是『殘照』,也沒什麼『煙光』,倒是有無窮無盡的青苔,不小心就跌個大跟頭。」
我只顧躲她,腳下險些一滑,急忙正色道,「好好走路吧,這荒山野嶺的,崴了腳可不是鬧著玩的。」
斑駁的光線還是會穿過樹蔭一格一格地跳到石階上,形成一個小小圓圓的亮點,彷彿擦得鋥亮的新硬幣。偶爾有山風從林中穿出,將我們的頭髮、裙子全部撩起來,在地下形成極美的陰影,我又轉頭問翩翩,「你聞這個味道是不是山蒼子?」
翩翩不屑地撇嘴道:「也不知道是誰五穀不分?還一味諷刺人——山蒼子的花期早過了,這是了哥王呢!」抽一抽鼻子她又狐疑道,「也許是八角茴香?或者三七?——哎呀,這麼香的味道,我倒辨別不出來了……」一瞬間有雲擋住天光,路上立即不均勻地暗下來,倒又像是在看一場長長的電影了。
南方廟宇的紅磚色都經不得霧氣雨氣,最後淪為慘澹破敗的粉紅色,這間自然也不例外。但是它依山而建、斗拱飛簷,依稀可見當年的規模,惜乎朝代久遠,很多地方都失於修整,猛然飛出一兩枝山桃野杏,非但不能給寺院填色,反而更讓人感到蒼涼淒清。
寺院後殿的石梯陡峭曲折,好像天女的綢帶,一端還地上,另一端卻已搭在了雲霧中,顯得有些悲愴與無奈。
我取笑翩翩:「這就是你們葉家贊助的寺廟?也太冷落了吧?與你們的財力不匹配呢!」
「看你這張嘴!」翩翩恨得又要擰我的面頰,「到了佛門勝地也不肯略微厚道些——」又四處打量一番,點頭嘆息道,「果然還是如此破敗,其實叔父他們捐錢出力的費了不少勁呢,但也只能夠這樣了,據說這個寺院的問題還真是不少——又是被鄉政府徵用了即成院,又是被附近農民霸佔耕地,更不要說法音院和戒光寺的廊柱橫樑被拆搬得面目全非……」
「怪不得這裡的菩薩拼命保佑你們家呢,原來有這般的再造之恩——」我掩嘴笑起來。
「晏湘裙,你就繼續口舌輕薄吧,不怕天雷打!」翩翩撲上來追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