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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住在市立醫院的宿舍樓裡,如果非要開啟廈門地圖來尋找,即使用醒目的紅原子筆進行標識,也會讓人感覺如同面對著被弄亂的蛛網。
這裡和翩翩家的高階小區絕無相同之處,是道地的普通居民區:公車、班車和各種旅遊車線路縱橫交錯,沒有規律可言,幾條髒水河也湊熱鬧般地從中穿過;毫無特色的城市建築,毫無意義的街心標誌,雜亂的道路密密麻麻猶如甜瓜紋路;樓下是個菜市場,因為賣魚蝦海鮮,地面不下雨的時候也濕淋淋,瀰漫著宰殺動物的血腥味;幾家廉價的音響店,天天播放「四大天王」磁帶,香港老男人的嗓音如雷貫耳;還有鮮花店、禮品店、花圈店、熟食店……
這一切矛盾又協調地並存著,充斥了我循規蹈矩、尚算安定的十七年時光。
最近這一帶經常修路,今天挖明天填,後天又重新挖開。上面張著幾張塑膠布,破舊的紅藍顏色更令人生厭。旁邊懸掛的陰暗小燈像瞌睡人的眼,努力睜也睜不開,也不知能起到什麼作用。修路刨出的陰溝穢物就暴露在路表,混合著水泥瀝青的味道,久而久之,讓人鼻子麻木,反不覺得有何不妥。
醫院宿舍樓因為年代久遠的緣故,佔地還不少,四周豎有高高的混凝土牆,彷彿要把自己同鬧市的喧囂多少隔離一下,雖說用處不是很大。進門處的花壇從沒有人去認真修整過,但自然的水土還是將它們滋潤得枝繁葉茂,時間長了倒別有一番章法。
一條水泥甬道沿花壇迂迴轉過,再次呈直線穿過中庭,中庭兩側櫛比鱗次地平行坐落著五層盒狀樓房,樣式雷同、規格統一,顏色舊、開窗小,遠看起來簡直有點像監獄。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家家戶戶的陽臺都用玻璃與鋼條封得死死的,唯一的區別是鋼條的顏色略有不同,但經過這麼多年的風吹日曬後,那點區別也快消失殆盡了。院子中央有食堂、浴池、籃球場和禮堂,看起來當年好像還很是繁盛過一陣,然而隨著人們生活方式的改變,這些建築物不僅被冷落下來,還顯得多餘和滑稽。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爸媽都睡下了,我脫下落湯雞一樣的外套,搭在浴間的晾繩上,又匆匆洗把臉,才躡手躡腳地回了房。
姐姐並沒有回來。姐姐工作後與我共同語言少了很多,這對我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雖然我只是個普通工薪人家的普通次女,不見得會有多少人將愛心和耐心花在我身上,但我一樣得度過青春期——而且顯而易見,我度過得十分吃力,脾氣變得煩躁不安、古怪乖僻,即使是對最親近的人,也疏於表達與求助。
我躺在床上,久久睡不著,覺得雨太大天太涼床板太硬,又覺得是咖啡喝多了,刺激得所有神經都敏感了起來,心裡不由得一遍遍溫習下午的一幕——那個男孩的微笑出現在放學前的黃昏,視窗有雨光飄進,房間極亮而窗外極暗,如同巴洛克風格畫家所繪製的肖像背景——隨著光影不同,他的微笑也幻化出無數內容,而無論哪個內容都令人迷亂並且眷戀。
《詩經》中《綢繆》說: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是!今夕何夕,見此良人!
做了一宿亂夢,起來的時候略有些感冒,媽媽囑咐我喝過薑湯再去上學,但我依然急急忙忙套上半濕的校服,三步並作兩步向學校跑。我從來沒覺得空氣這麼清新,陽光這麼美好,早餐的氣味這麼香甜,連街頭小販抖開舊報紙的聲音也分外清脆悅耳——這條路我走了十幾年,這種感覺卻是第一次有。
我到校本已夠早,然比我更早的卻是葉翩翩,這簡直比「白日參辰現、北斗回南面」更不可想像。
沒錯,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