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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紙、顏料、畫筆、石膏像……初冬的陽光,薄薄地灑進來,籠罩著坐在畫板前的少年,光影在他柔軟的髮旋打轉,靜謐無聲。
渺渺也不打算叫他,轉身就要離開,腳卻不小心碰翻了一邊疊在一起的畫板,嘩啦啦,發出很大的響動——渺渺趕緊蹲下身,撿起來好好地放到一邊,略帶歉意地站起身想道歉,畢竟專注作畫的人被打擾肯定是十分不悅的,卻沒想到——
裴越壓根連頭都沒轉過來,甚至坐著的姿勢都沒變過——什麼樣的畫讓一個人專注到這麼大的響動都沒聽到?
這會兒,渺渺倒是有點兒好奇了,走近,卻只看見畫布上寥寥幾筆的紅色顏料,根本什麼都沒畫。
裴越似乎感覺到有人走近,轉過頭,看見渺渺,微怔了下,然後緩緩地掀起一個淺淡溫和的笑——
“旗老師——”渺渺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他的眼睛,那種清澈得不見一點兒雜質的琥珀色,像是最醇最香的酒液緩緩流動,有一種神聖的妖異美。
渺渺忽然想起女生們對他的稱呼——小神仙。這樣一雙不帶任何煙火氣息的眼睛,正像菩提寺那些寶相莊嚴的佛像,悲憫包容到極致,就成了空。
渺渺的心被狠狠地一撞,忽然有些呼吸紊亂。
刮目相看
裴越的眼睫毛緩緩地覆蓋下來,掩住澄明的眼波,迴轉頭,依然對著空空的畫布。
渺渺也回過神,笑笑,沒說什麼,轉身走了,可——腦子裡還是盪漾著那一雙眼睛。
是的,那雙眼睛太像無鸞。
這一刻,渺渺心裡的小獸忽然抬頭,渾身上下有一種名為瘋狂的念頭,她頓住離去的腳步,轉身衝回裴越面前——
“我能親親你的眼睛嗎?”聲音帶著小心翼翼和懇求,她還知道她這個要求有多無理和荒謬咧,但不要懷疑,她的懇求只是知會你一聲,你答不答應跟她無關。
她看見因為她的話,男孩兒的瞳孔微微放大,裡面盛滿了驚愕和懵懂。
她俯身,吻住他的眼睛,溫熱柔軟的唇瓣和微涼的眼皮,他捲翹的睫毛微微顫動,像受了驚嚇的小白兔,渺渺的心裡忽然柔軟一片,那種憋在心裡的一口氣終於緩緩地輸出,忽然就花好月圓人生完滿——
渺渺曾經對旗小漾說過,無鸞是她心底最痴情最纏綿的一道風景:寧靜、成熟、端莊、大氣,他伴著她的成長,他做她的父親、她的兄長、她的導師、她的——情人!當然,她和無鸞並沒有實質上的情人關係,一切,不過是渺渺的臆想。可,誰的年少,沒有這樣一個高高在上遙不可及不容褻瀆的夢。
無鸞出身世家,受舊式貴族教育,念新式洋派學校,做公子時,是才華橫溢翩翩少年郎,留洋歸來做學者,是少有的風度和學識兼具的講師,他作畫寫字拍曲,無不瀟灑寫意,這真是一個將藝術溶於生命的人,連他的愛情,也彷彿畫卷兒似的悽迷動人,他十八歲愛上自己的師母,一個整整比他大十六歲的女子,這份無望的愛持續了十年,那個女子死了,他便出了家,做了高僧——這是真正的一生一次的愛戀。
在渺渺眼裡,無鸞是不屬於塵世的。
裴越忽然奮力推開渺渺,渺渺不留神被他推得踉蹌了幾下,摔在地上——
嘶——渺渺倒抽一口氣,天一冷,痛覺也更加敏感,個小兔崽子,這麼狠,不過是親了下眼睛,至於嗎?上次他不問一聲親上來,她不也沒生氣!
裴越瞪著她,眼裡驚、怒、委屈、厭惡——然後,飛快地收拾起自己的東西,頭也不回地走出畫室。
渺渺摸摸鼻子,好吧,她現在才想起自己有個人民教師這麼個高尚的職業,那她剛才算什麼?□裸的勾引未成年人吶,得,也犯不著文革來陷害了!
旗渺渺,你真不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