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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片純白茉莉中的紅色薔薇。
他後來知道,母親是偷了戶口本私奔和父親結婚的。姥爺看不起父親,嫌棄他只是無錢無勢的窮學生,空有一肚子不切實際的幻想,可是母親愛父親,愛得固執熱烈,願意拋下一切跟他走。現在父親發達了,母親才有底氣回家。
他有時候生活在姥姥姥爺身邊,有時候回去那幢有風穿堂的別墅。
那時候,母親很溫柔,說話和氣,從來不和人起爭執,所有人都喜歡她,說她脾氣好。有一次,他們兩去外省旅遊,他吃壞東西半夜上吐下瀉,母親急壞了,帶他去醫院,結果揮停的計程車被一個喝醉酒的男人佔了,她急的憋紅了眼睛,抓住車門盯了半天,也罵不出一個髒字,好在司機師傅替他們說話,把醉漢趕下了車。
但等父親死後,母親慢慢就變了。
她心裡的愛沒有了,她的精神支柱垮塌了,她渾渾噩噩,只是因為放不下孩子,才沒有隨父親而去。
剛開始,債主上門要債,母親不讓他出臥室,自己去開門,外頭汙言穢語,母親就只是小聲地低頭說些保證,回來後難受得一整天吃不下東西,精神恍惚。
晚上玻璃碎了,一塊磚頭飛進來,就落在他的枕頭邊,母親從夢裡驚醒,嚇壞了,之後每天帶著他躲進衣櫥,他靠裡面,母親則貼著櫃門,一晚上要醒來數次確認他還好端端的在。
後來,他們從別墅搬出去,搬進一套一居室的公寓,衛生間和廚房都是合在一起的。母親開始為了一塊打折的肉跟人爭得面紅耳赤,回去燉湯給他補身體,自己一口不吃;拖拉著編著謊話只是為了晚一點交房租;為了省下公交的錢天不亮就起來走路去打零工,回來時怕吵醒他,摸黑洗漱睡覺。
但留在國內總是是非不斷。
他遭遇綁架事件後,連卓就送他們去了美國。
飛機落地,在衛生間,母親給他一把剪刀,要他幫忙剪去長髮。黑亮的髮絲保養得很好,一片片雪花般落地。他把剪下來的頭髮收起來,母親目光留戀,但還是扔進了垃圾桶。那些漂亮的裙子一件也沒有帶來,只有款式相似的牛仔褲t恤和運動鞋。
在奧克蘭深夜空曠的大街,寒氣沁骨,傅聞璟拎著行李箱走在母親身後,看著面前一頭短髮,身形嬌小而堅韌的女人,他知道過去再也不會回來。
華人餐廳、超市收銀、美甲店。超長的工作時間,極易驚醒的睡眠,手裂傷反覆不好,不得不捨下面子討要快過期的食物。
住處是和老鼠為伍的地下室,常年見不到陽光。明明母親從前看到蟑螂都要尖叫著打電話給父親,讓他從公司趕回來全屋消毒。
現實的巨大落差,生活的困苦與精神衰弱的折磨,讓母親的性子越來越偏執越來越暴躁,她控制不了自己,指甲在手臂摳出傷疤,有時會尖利喊叫,情緒必須有抒發的渠道,每每發洩完都愧疚的難以自已,就這麼抑鬱與躁狂交替發作,卻沒有錢接受治療。
傅聞璟內向沉默了許多,一方面他得承受母親無端的怒火,另一方面他得學會分擔經濟壓力,他的學業成績沒有問題,但因國籍問題拿不到獎學金,學費頻頻紅燈,被學校發了退學警告。
為了幫他湊集學費,母親二婚了,和一個老人,年齡差了接近30歲。
接下來的生活是一場荒誕的夢境,家庭暴力,鼻青臉腫的母親,頤指氣使、蠻不講理的繼兄,傅聞璟考上大學卻沒有專注學業,而開始不擇手段地搞錢,他覺得這是一切事情的禍首。他做的不錯,資產滾雪球般翻番。金光閃閃的名校是一塊敲門磚,弱肉強食的股市是攫取利益的鬥獸場,他們賺的從來不是增值利差,而是從別人手裡搶錢過來。
那對父子意外死亡,他們繼承財產後,他躺在床上也開始失眠,神經緊繃,整宿整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