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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齊媽媽看她臉色蒼白,神思不屬,心中惴惴,小心謹慎開口,“姑爺做出這種事,必是意識到自己愧對九娘,九娘不為此高興嗎。”
燭火昏暗飄搖,炭盆劈里啪啦地向外濺出火星,窗子沒關,簌簌的風雪飄進來,沾溼崔翎衣纖長的睫毛,她久久地出神,偏頭望向窗外,目光落在雪地上清碎的光影間,空茫茫的,沒有焦距。
“九娘。”齊媽媽又喊了一聲。
“真冷。”崔翎衣終於回過神,攏攏衣裳。
她偏頭握住齊媽媽的手,柔柔一笑:“媽媽,我高興的,我就是太高興了。”
“這就是了,”齊媽媽拍一拍手,樂得站起來,起身去關窗,“哎呦,瞧瞧這雪,可別冷著咱們嬌嬌兒。”
“春蕪,之前的請帖拿來給我瞧瞧。”
春蕪猶豫再三,沒有說話,行了個禮,低聲應是。
齊媽媽說著,又吩咐人添上銀炭,仔細地給崔翎衣披上一件緋色的燦爛錦衣。
崔翎衣從首飾匣裡取出一堆金釵珠環,纖纖玉指握住金釵,比著頭髮照鏡子,鏡中人面色白皙,唇色嬌豔,鮮妍美麗。
她跟筠娘是不一樣的。
她出身高門士族,有無數條錦緞織就的燦爛錦衣,有無數件用金銀珍珠、玳瑁翡翠打出來的首飾頭面,這些對於她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至於筠娘,她遇到章六之前只是一個軍妓,地位卑下,衣衫襤褸,價值甚至比不上一包鹽或一石米,她的一生甚至都不如自己的一件衣裳貴重啊。
她們分明有云泥之別。
但當雪落進來,崔翎衣感覺到冷的時候,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明白,她們實則是一樣的東西。
此時此刻,倘若是筠娘坐在這裡,雪花飄到她的眼睛上,她也會覺得寒冷的呀。
崔翎衣開啟請帖,“雲水湖在哪裡。”
“正在青要山後山。”春蕪開口。
——
後山。
雪落了一夜,山上蓋滿素淨的純白。
江醒醒來時,宋書已經把藥溫好放在床頭。
清苦的藥味在空氣中漫延。
江醒端起碗,靠著床頭抿了一口,昨日覺得這藥並非難以入口只是錯覺,他從床上下來,拖著鞋懶懶走到窗沿,漫不經心把藥汁倒進花盆。
花盆裡種著幾棵青竹,竹葉蒼翠,生機勃勃。
江醒推開窗子往外望,天色已然大亮,一輪圓日掛在中天,宋書進來侍奉他穿衣。
宋書剛進來,就看見青竹下土壤上零星幾片新鮮的藥渣,還冒著熱氣。
殿下也只有在聞姑娘來時會多喝兩口藥,其他時候都很隨自己的心情,半點不把自己的死活放在心上。
宋書愁苦,很愁苦。
他憂愁著,看見江醒抬眼望窗外茫茫的白雪,漂亮的眼睛裡有一種生機旺盛的光亮。
宋書心道不好。
不一會兒,太子殿下散漫的聲音落在靜室裡:“蒼山負雪,天地茫茫,這種天氣倒很適合……”
宋書連忙搶答:“待在院中。”
江醒慢吞吞說:“出去釣魚。”
“……”
“殿下獨自去嗎,”宋書頓時意識到自己早該習慣太子殿下這樣的性子,目光掙扎片刻,深深地認命,退而求其次,說,“一個人都不帶豈不孤單,不如與聞姑娘同去。”
江醒從衣櫥中取出一件霜白鶴氅,聽見宋書的話動作一頓,“她這樣小……”
宋書已經摸清江醒喜歡的垂釣地點,連忙說:“聞姑娘不是也說喜歡那兒嗎,殿下要是怕她凍著,我提前在亭子裡添置簾幕炭盆就是。”
“哦,那去問問她來不來,”江醒漫不經心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