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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卻又突然搶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腕。
「不要走。」他說。
尚衣軒是個狹小的斗室,鋪著柔軟的氈毯,燭火被籠在燈腹中,金銅的細管中透出一縷縷細不可察的煙氣,溫暖而窒悶。少年拉著她的手,眼神卻避開了她。
「我……」他張了張口,好像在尋找著合適的措辭,「他……陛下讓我去換衣裳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會這樣……你不是說過,你喜歡這牡丹花的?我以為你喜歡……」
阿寄慢慢地點了點頭。
顧拾慘澹地笑了笑,「那麼你看見了。這只不過是一件衣裳而已……還是說,因為我不是皇帝了,所以就可以任他們戲弄嘲諷了?」
一根手指突然點在了他的唇上,示意他噤聲。他順著那手指往前看,便看見她緊張的模樣,彷彿是在關切他似的——
她是在關切他嗎?
一定是的,他能讀懂她的表情。可是他越是懂,就越想刺破。
「原來我是一個這樣的笑話。」他輕輕地笑著,「伺候我這麼多年,你是如何忍住不笑的?」
她低下頭,默然不語地承受著他的譏諷,將手放在了他的衣帶上,輕輕地解開。而後繞到他身後,將這件被酒潑濕的牡丹直裾外袍脫了下來。
他道:「我知道會有這樣的事情。每年,每年他叫我出來,都會有這樣的事情,只是換了法子地嘲弄我。有時候,我寧願他就那樣一直關著我,永遠都不要將我放出來。」
放出來,就要拖著這副無用的舊身軀任人嘲笑;關起來,他至少還能自欺欺人地做夢。
阿寄給他將今早的外袍重又披上,這樣一件大紅的正統元服上了身,終於又顯出他幾分端正的男子氣概。她讓他將手伸進了袖子裡,然後她的手卻沒有放開,而是沿著那長袖,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少女的手乾燥而微涼,彷彿因羞怯而不敢緊握,只是小心翼翼、略帶試探地貼在他的掌心。她仰著頭安靜地看著他,眼睛裡閃爍著亮光,像是遙遠大海上的星辰。
他的一腔鬱結的痛楚彷彿忽然被釋放,輕飄飄的同時,也令他感到迷茫。
「阿寄。」他喃喃。
她努力對他笑了一下。她實在也不太笑得出來的,但是她願意對著他,勉強她自己。
他終於不再笑了。
「還好……還好你來了。」他說著,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來這一趟,費了不少工夫吧?多謝你了。」
她搖搖頭,給他將衣衽理平了,掩住少年清瘦的鎖骨。
「我瞧見了,你坐在柳將軍的後面。」他反手抓住她放在自己胸前的手,低下身子,長發散落下來,帶著酒氣的聲音危險地擦過她的耳朵,「柳岑柳將軍,可是南軍的一員大將……其實,你是來找他的吧?」
他喝醉了。
就在阿寄聽見這話而怔住的一剎那,他又自顧自地笑起來:「我何必問你這些……你能來,你能救了我這回,我便已很感激了!真的……你就算是來找他,也沒有關係!」
他醉得語無倫次,卻總還記得牢牢抓住她的手,彷彿在一無所依的大海上抓住了隨風即散的泡沫。他那樣聰明,卻又那樣小心,他不敢再說更多了,他害怕自己會連她都失去。
他什麼都沒有,他只有她而已。
尚衣軒的門好不容易開了,小宦官張迎呆愣愣地看著阿寄半背半扶著自家主子出來,被她著意看了好幾眼才猛地回過神,上前搭了把手。
兩人合力將顧拾攙到了馬車上,張迎撓了撓腦袋,為難地道:「那邊還等著安樂公回席呢,我得回去同陛下和義父說一聲,勞駕你先送他回府吧。」
阿寄點了點頭。張迎又對車僕吩咐了幾句便跑開了。
馬車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