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部分 (第4/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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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裡有眼淚打著轉兒,長亭仰頭清了清嗓子,眼睛使勁一眨將眼淚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看不到任何希望…
連她的孩子都不能帶給她任何希望?
長亭嗓門憋了憋,一腔酸澀氣,她陡然恨毒了士家無緣無故的清傲與無謂的堅持。
風骨…
什麼是風骨?!
風骨並不是不懼死,而應該是不懼生!
連活下去都不怕,還怕死嗎!?
長亭手背抹了把眼睛,卻聽蒙拓悶聲短笑起來,“…你莫哭,每每與你說話,我便將你要不惹生氣,要不惹你傷心,這並非我所願。”
長亭抽了兩下鼻子。
蒙拓仰了仰頭,想伸手去揉一揉長亭的頭,面上卻只能望著她笑,許久不笑了,臉皮子扯得有些僵。
“母親真正走的時候,我剛好十歲,就在我生辰前一天。沒了娘,爹也可有可無,我飽一頓飢一頓,是母親生前留下來的丫鬟拼死出城報的信。好歹姨夫手裡握著兵,稱雄一方又說得上話,威逼利誘下將我要了回冀州養著。石家待我不薄,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我必定不負石家。”
蒙拓說得風輕雲淡。
長亭卻聽出了話中信重諾重的意味。
蠟燭燃得將有小半截,風一吹好似要斷了光線,蒙拓從窗戶外探身進來伸手捂住,“今晚上我是當作不當做的事,當說不當說的話便做了、說了,大姑娘若怨某孟浪,便也諒這一遭罷。往後便不做、不說了。”
確實是。
難得的孟浪。
難得的隨意。
難得的平易近人。
長亭鬼使神差地眨了眨眼睛望著他,多問一句,“你生辰是多久呀?”
蒙拓一怔愣,趁白春重新燃了蠟燭擺在燭臺上的功夫,蒙拓佝頭輕答,“明日…便是明日…”
長亭恍然大悟。
他的母親是在他生辰前一日走的,那今日便是他母親的忌日啊。
所以他這樣板正個性的人才會放任自己端著酒壺,番強到研光樓裡來…
“梆梆梆——”
打更的梆子聲兒隔了老遠傳了進來。
子夜時分了。
長亭衝蒙拓笑得極燦爛,“子夜過了,到了明日了!阿拓,生辰快樂!我吩咐下去的面線歪打正著,就當是你今年生辰的長壽麵吧!”
蒙拓一怔,緩緩別過眼去。
面線費時辰,小廚房早歇了燈,被白春薅起來又是揉麵又是熬高湯又是爆炒小料,光德堂用食一向精細,從沒有對付來這一說,兩碗麵線下頭都臥了一隻流黃的荷包蛋,上面撒了青青翠翠的蔥粒兒,再濺了一勺花生油淋在湯上,頓時“滋滋”作響。
滿秀端了一大一小兩碗的素三鮮面線過來,還熱騰騰地冒著氣,長亭執起銀箸挑在小勺裡小口小口地慢慢用,蒙拓則就著海碗,連湯帶面線地幾口吃完。
兩個人,一堵牆。
兩雙筷子,兩隻碗。
兩個人的頭面對面地佝著,煙雨逾漸朦朧,熱湯嫋嫋生香,掛在研光樓外的那幾盞燈籠遭這細語清風微拂,柔柔淡淡的光也跟著慢慢地動,慢慢地搖著。
搖在了少年與少女投射在地面的暗影上。
若說人世間所有巧合與著意的相逢是因,那麼什麼又會是這份相逢的果呢?相見甚歡,還是兩看生厭?是有緣無分,還是因緣天定?
誰人都不曾知曉,往後的結局如何。
誰人也不會預料此間相遇是吉是禍。
生命並不是一折戲,一切都能夠按照話本子上寫好的路數走,人生將拐過多少次的彎,將遇見多少個人,將看到多少風景,誰都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