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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來車往的街角,照理說十分喧囂,葉修的聲音也並不大,但王傑希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他的話。——日光暴烈,塵土飛揚,牆壁上兀自攀爬藤蔓,周圍的家長三三兩兩地交談,現實還是那個現實,王傑希卻一瞬間覺得自己像被魔術師藏在禮帽裡的兔子,驟然亮相在觀眾前,暈頭轉向地面對著整個重組的,未知的世界。
他本應立刻就反問:“你胡說什麼?”也許,葉修就會笑著回答:“啊我看你陪考太緊張,開個玩笑。怎麼樣,現在是不是好多了?”——這樣,大家就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等三個孩子考完試出來,等成績公佈,等他們進入不同或是同樣的高中,恢復成點頭之交的家長。
但王傑希憑直覺知道,葉修更有可能說出“我可不是胡說,我在向你表白”這樣的回答。
是多久前的事了呢,三個月?還是四個月?抑或是半年?——不止是葉修,連王傑希都察覺有什麼在萌芽。他在心裡拒絕了太多次這令他尷尬的告白,把可能有的對白練習過千遍。而當那些對話切實發生,他反而被自己想象的葉修回答質問得窘迫而沉默。
考試終止的鈴聲裡,望著葉修的雙眼,王傑希鬼使神差地回答:“等孩子考完試再說吧。”話出口他就後悔了,臉漸漸地熱起來。
葉修臉上的表情看不出端倪,只點點頭說:“你慢慢考慮。”
他走向了考場門口,搜尋起邱非的身影來。
王傑希愣了愣,跟了上去。
釋出成績那天,邱非當然是沒問題,穩穩地超出他的志願許多分。王傑希也打來個電話,聲音就聽得出特別高興,說是高英傑和喬一帆也考得不錯,肯定能上理想的學校。
葉修笑著問他:“你考慮好了?”
王傑希這才猛然想起來要他考慮的內容。
沒等他做出反應,葉修就提議:“不如我們兩家一起去吃頓大餐慶祝下?”
王傑希連忙答應,提議了附近一個著名的高檔餐廳,兩個人這就岔開了話題。
慶祝的飯桌上,王傑希心情好得不行:
“我就說英傑衝刺一下沒問題,這不是考得挺好嘛!你只要有自信,以後會越來越順利!……一帆也是,考得不錯,報的那個志願算是報對了,我選的這個學校高中生物和化學教學質量特別高,你高考讀醫科有優勢了。”
他不停地給三個孩子夾菜,連葉修都沾光分到了一筷子肉。
葉修啼笑皆非地吃著王傑希布的菜,卻敏銳地發現並不是每個人都很高興。
喬一帆默默扒著碗裡的食物,好半天才咬一口。
王傑希又給喬一帆碗裡夾了一個扇貝:“一帆你最喜歡吃這個,多吃點——別擔心,雖然你和邱非英傑不是一個學校,但是你們放學還是能見面啊,還是能一起做作業一起玩。哦,你的學校有點遠,不要緊,爸爸可以每天早上送你上學。”
喬一帆有點勉強地笑一下,說:“爸爸我去下洗手間。”之後放下筷子,出了包房的門。
就因為沒和好朋友上一個學校?——葉修有點疑惑地想了半分鐘,表示要出去抽根菸,拿著打火機和煙盒也到了房間外。
他在餐廳裡晃了一圈,不出意料,喬一帆沒去洗手間,躲在餐廳的景觀露臺上發呆。葉修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他還沒注意,直到打火機擦火石的聲音響起,他才猛然看見葉修,顯出吃了一驚的樣子。
葉修和喬一帆並排站著看露臺外的風景,兩個人都沒說話。
直到葉修抽完一支菸,又點起一支的時候,喬一帆艱難地開口了:
“葉叔叔,其實我,我沒報爸爸替我選的高中。”
葉修楞了一下,慢慢地撣了撣菸灰,問道:“怎麼回事?你爸不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