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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微雨時節,早櫻凋零,落花如雨。如意俯瞰這繁華綺麗、溫柔富貴之地,不知怎麼的竟隱隱有種興衰無常的不安。
不過再想想天子、維摩還有二郎,他們哪一個不是見多識廣,聰明絕頂?以她的愚鈍,毫無理由的操這種心,只怕不免要被人笑是杞人之憂吧。
如意出宮時去的最多的還是二郎府上。
二郎在丹陽尹的位子上已坐穩了三年,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縱然位高權重且自幼就有神童之名,也無人真正指望他能做什麼實事。
而二郎也和維摩不同,竟也不急著證明些什麼。每日依舊跟著徐茂、範融讀書,雖一切案卷、政務都會親自過問,但還是悉數交給天子委派給他的幕僚來處置,他只從旁熟悉、學習罷了。
這三年中,幕僚替他處置的事,他居然一件也沒更改過,聽歸聽、問歸問,卻始終不置一詞。
如意覺著他這樣頗有些尸位素餐之嫌。雖說朝廷也不差他一個人的俸祿……但他分明不是不能,而是故意不為啊。
二郎不同於尋常孩子,在天子的親身輔導之下,他小小年紀就接觸政務。七八歲上已能體察人情、明辨是非。到他十歲那年,天子行土斷法,他竟能將其中利害干係和關鍵之處一一說明。就如意看來,所謂的土斷法也無非就是裁併一些僑州僑郡,將僑民和吳民按照實際居住之地進行編冊入戶。被徐思引導著往深處想,也只想到裁撤了一些冗官,能節省些開支。重新普查了人口,能增加一些稅收。可二郎卻能說清當年何以設定僑州僑縣,如今又何以要裁撤。說出此事對哪些人有利好,對那類人有損害,可能會在哪裡受到格外激烈的阻力……他不但知其然,還知其所以然。
她的這個弟弟非同凡響,是不能以長幼來論的。何況就算他是紙上談兵,至少這一份見識他確實是有的。
這一日旬假,她不必去上學。在二郎府上溫習過功課後,她閒來無事,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究竟在等什麼啊……今日你當丹陽尹,還可以推脫年少什麼都不管,等日後你當上一州刺史,莫非也要全推給幕僚嗎?”
五月榴花盛開的時候,院內綠茵與惠風最好,二郎便在簷下木廊上,吹著清風曬著太陽,懶洋洋的倚著木柱子讀信。
如意便從屋裡翻出來,直接跳到窗子上坐著,和他說話兒。這一日她穿一身上白下紅的襦裙,那襦裙紅勝榴花,手臂間挽著的紅紗披帛與裙襬一同垂墜下來。因坐得高了,便露出底下一雙小巧的粉色絲屐來。那鞋尖兒上各挑著一枚紅白線紮成的絨球,她腳一晃一晃的,那兩枚絨球便也兔子似的跳來跳去。
二郎被跳得眼睛都花了。
不由抱怨,“你身上叮叮噹噹帶這麼多東西做什麼?”
如意:……
“要你管。”雖這麼說,卻還是小心的將鞋面藏回到裙子底下去。伸手時不留神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來,上頭套著的一雙細口銀鐲子叮噹相碰——才說完便又觸犯,如意臉上不由一紅,忙抬手壓住了,欲蓋彌彰道,“你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了,我在同你說正事呢!”
——隨著年紀漸長,她也開始在意起穿著打扮來。這一日也是忽然就想要帶鐲子,誰知發生了這種尷尬。她不由便有些懊惱,心想要是沒帶就好了。她已到愛美的年紀卻不自知。平素只以讀書為要,又是扮作男子生活。因此雖然想要打扮,但潛意識裡卻覺著冗餘可笑。
二郎倒沒想這麼多,聽如意強調,只能不情願的解釋道,“你說我在等什麼啊……”他說,“也不需要當上一州刺史,但凡我能離開建康,就不會說今日這般行事了。”
“為什麼?”
二郎:……
二郎覺著像她阿姐這般天真無邪,也能省去不少煩惱啊。
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