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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西五所人去樓空,主子殉葬,宮人們都發回尚宮局另候指派。昨天還熱鬧的廊廡,今天就只剩簷下懸掛的幾隻鳥籠,悠悠在風裡搖盪。音樓站在窗前,事情過去有一陣了,這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
不知怎麼,出奇的冷。她撫撫手臂,開箱取了件蔥綠織錦夾襖披上,再看院子裡光景,有種別樣滄桑的感覺。直殿監的人進來灑掃,把別屋的箱籠都搬了出去,當院翻找,略拿幾樣收起來交還朝天女戶,其餘的一併收入囊中。太監們這個時候是最高興的,進宮應選的女孩兒出身都不低,隨行傍身的首飾衣物俱是上佳。臨行前把值錢的留給伺候的人,還有諸如檀扇、荷包、鏡奩、衣包,那些宮裡無用的東西都隨意撂下了,有人進來打掃,正好全收走。太監們無孔不入,無權無勢的又都窮瘋了眼,也不在乎是不是死人的東西。悄悄託人帶到宮外,或淘換銀子,或給家裡送去,也是清水衙門難得的一點進項。
彤雲接了曹春盎的訊息從尚宮局過來,進門一把抱住音樓就放聲兒:“我的主子,我剛才還託人上宮外買元寶蠟燭呢,沒曾想您還活著!”她雙手合什對天參拜,“阿彌陀佛,真是菩薩保佑!這樣大的造化,這是哪世裡修來的好福氣!快叫我瞧瞧……”上下一通好打量,看見她下頜的勒痕又哽咽不止,“我送您上了木床就給轟出去了,也不知道後頭怎麼樣,料著是沒救了的,誰知道……您和我說說是怎麼回事,上吊不死您有訣竅沒有?”
音樓給氣得翻白眼,這丫頭傻了,前頭涕淚俱下像那麼回事,後頭說著說著就不著調了。
嗓子腫了不能說話,委實心力交瘁。她指了指炕,打算躺一會兒。
彤雲點頭不迭,上了腳踏跪在炕沿上鋪被子,嘴裡絮叨著:“對對,您好好歇歇,這可比生場重病損耗大,差點兒就進鬼門關了。那些香燭也不白買,回頭咱們還個願,謝謝菩薩救苦救難。”
她這兒說著,外面曹春盎提溜著幾包藥進來,站在門前招呼:“這是我們督主叫送來的,給老祖宗養嗓子定心神兒用。記著,一天一副,三碗水煎成一碗,要不了幾天就緩過來了。”
曹太監是肖鐸的乾兒子,到哪兒都很有臉面,年紀雖小,卻沒人敢怠慢他。彤雲忙上去接,點頭哈腰道:“廠公真是大善人,請您代咱們主子謝謝他老人家。”
曹春盎一笑,“別客氣,督主已經吩咐下去了,老祖宗缺什麼只管找內務府要,沒人敢存心刁難的。”
彤雲聽他管音樓叫老祖宗,發了一回愣。沒好問,把人送到臺階下,折返回來覷著炕上人道:“小春子管您叫老祖宗,可不是怪事麼!”
音樓兩眼盯著屋頂發呆,心道死出功勞了,一下子拔高好幾輩兒,真太有面子了!
她不能出聲兒,彤雲自己只管自說自話,把她留下的東西都還了回來,一面裝進鏡匣一面道:“您這一還陽,先前的賞全打水漂了,可我不懊喪,您能回來比什麼都強。您不知道,咱們這些在乾西五所裡當差的人,主子歸天后有一大半要進浣衣局幹粗活兒。那個鬼地方,既沒俸祿又沒出頭之日,相較起來還不及上泰陵敲木魚呢……話說回來,您什麼時候和肖太監攀上交情的?這麼大個靠山,您先前不言語,叫我白操了那些心。”
音樓搖了搖頭,表示原先並不認識。再說幕後還有人,她自己也納罕,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就奇了,沒交情偏救您?”彤雲收拾櫃子,抬眼看見同屋鄭選侍的遺物,心頭倒一黯,“人死了,東西都沒了顏色似的。主子稍待,我出去叫人把地罩那頭的箱籠搬出去,免得您看著傷心。”
音樓歪在鯉魚錦鍛大迎枕上,心裡空落落的,腦子停下來,像糊了一腦袋漿糊,什麼打算都沒有。把炕褥往上拽拽蓋住了臉,側過身去才哭起來。到底哭什麼也不知道,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