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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筆，身形自書桌後消散，又凝聚在窗前，若有所思地看著遠處亭臺，三個身影正在其中，每一個他都無比熟悉。

世人皆知，狄琰是商王朝最後的、也是最耀眼的一顆將星。

他平生未嘗敗績，唯一一次失敗，便是這最後一戰。

聶氏姐妹想起當年在陰間聽得百鬼哭嚎，說狄琰戰死沙場，至今仍記得那衝擊感。

美人之死讓人惋惜，名將之死讓人痛心。

唯一慶幸的是，他們最終都回來了。

雖然生在亂世，各人的人生軌跡都不同，她們跟華霄不曾深交，但時隔三百多年，還能在此地重見舊人，在她身上再看到從前模樣，已經是十分難得。

心境一變，再開口時，聶清嘉心中也少了幾分戾氣，只問道：&ldo;你與狄琰相遇，怎麼會嫁給了他？&rdo;

楚雲非看著她，說道：&ldo;自是嫁得過便嫁了。&rdo;

見聶重湖想要出言質疑，&ldo;她&rdo;以指抵唇，要她別開口。

然後才放下了右手，繼續說道：&ldo;不說其他，只說前朝舊人，你們認為還能見到多少？他是懂我的，我也懂他，在一起就能有人陪自己憑弔過往，這不好嗎？&rdo;

聶清嘉在旁微微皺眉，說道：&ldo;如今你已經是道門中人，仙家修士‐‐&rdo;

楚雲非看向她，略帶嘲弄地開口道：&ldo;正因為這樣，所以我才會想起那些過往。都說自其變者而觀之，天地曾不能以一瞬，何況是生若蜉蝣的凡人？你我踏上修行之途，不過是活得比尋常的蜉蝣要長一些，同樣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著，之後又該去向何方。&rdo;

他這幾句剽竊自他師父崑崙之主的牢騷，把聶重湖與聶清嘉都說得心中一沉。

崑崙之主是站在什麼高度？他說出的話，哪怕只是幾句牢騷，也能夠讓尋常的修士如遭雷擊，心中巨震。

楚雲非願意聽他嘮嘮叨叨，拉著自己說個沒完，除了因為在他身上看得到七處長的影子以外，還有就是方便剽竊他幾句名言，好在各種不同的情境下拿出來鎮個場。

聶氏姐妹就是被這幾句高人的牢騷給震住了。

她們也是一樣，因為不想再入輪迴受苦，所以便留在這陰間修行。只是這三百多年裡，她們卻是越來越迷茫，根本不知自己想要什麼。

所以她們才會再出來，想要找到狄琰，給自己找一些事來做。

年少時沒有嫁成他，頂多是在心中留下了些遺憾，倒不是非要嫁他不可。

此刻，聶氏姐妹已經忘了自己來的本意是想要讓這個王妃知難而退，不成想對方不僅是故人，而且還三言兩語就動搖了她們的心。

女裝大佬看她們的反應，還不滿足，於是繼續添油加醋：&ldo;過往沒有踏上修行之途的時候，我只想找到個自己喜歡的人，能夠讓我依靠著他，他也依靠著我。&rdo;

他盡情地演著這個亂世紅顏的角色，從神情到聲音都無比入戲，只有內心毫無波動。

聶重湖與聶清嘉在沉思之中，聽見&ldo;她&rdo;的聲音在幽幽地說道：&ldo;結果那個時日，天下所有的男子都在想著成就王圖霸業，兒女私情只是調劑，妻妾對他們而言，隨時都可以拋棄，你們倆不是也一樣？&rdo;

楚雲非隱約記得自己在崑崙讀過的閒書。

在崑崙的藏書室裡，他隨手翻下來的一本書上就記載了整個王朝氣運，包括了這整個亂世中的個體發展，只要他心念一動，就可以看到其中的資訊。

只是那時候他還沒有恢復記憶，才剛過了三歲生辰沒多久，就被帶上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