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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秀娟伸出手,捏住那根微黃的橡膠管,慢慢往外拔。
一寸。一寸。一寸。一寸。
她退了一步,又後退了一步,動作大起來,雙手來回交錯,像個收網的漁夫。
管子從包惜娣的鼻孔里拉出來,宛如一條遊動的蛇。
紅得好像,
紅得好像燃燒的火,
它象徵著純潔的友誼和愛情。
……
……
……
謝謝收聽。
文秀娟鬆開手,管子無聲地落在地上。媽媽還是那樣子躺在床上,只是從鼻下的人中到鎖骨間多了一道微亮的濕跡。那是管子行經的痕跡,它暗褐色的另一頭趴在包惜娣胸前的薄毯上。
文秀娟盯著薄毯,那代表呼吸的微微起伏,很快將不復存在。
下面為您播送外國輕音樂。
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虛掩的房門被猛地推開,重重砸在文秀娟的後腦勺上。她撲倒在地上,不覺得痛,只覺得世界遠去。她瞧著橫在鼻尖前面的軟管,它延伸到無窮無盡的房間另一端。一雙大腳出現,踩在管子上。
來不及了,爸爸,來不及了。
你就只剩我們兩個了。文秀娟想。
二、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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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強力膠晾到半乾,文秀娟把手上的補胎膠皮按上內胎,蓋住那個碎玻璃扎出的破洞,用木榔頭乒桌球乓一頓敲打。然後她充了氣把胎沉在水盆裡,驗過再沒有冒泡的漏點,便把內胎塞回外胎裡,旋上氣門芯,打足了氣。
車主是個書生模樣的中年人,站在一邊看剛買的《新民晚報》,臉陰著。文秀娟說胎補好啦,他把報紙垂下來,露出臉,問多少錢。文秀娟告訴他一塊錢,他點點頭,把先前那條新聞看完,噓出一口氣,把錢擲進地上的白搪瓷碗裡。文秀娟瞥見了他看的版面,頭條新聞講一個叫路遙的作家死了。
&ldo;張師傅,我先回去啦。&rdo;文秀娟對正修著另一輛新潮變速車鉸鏈的修車攤攤主說。
&ldo;行,錢你自個兒拿。&rdo;
文秀娟應了一聲,在水盆裡洗了手,從碗裡拿了八角錢,背起書包。
&ldo;天冷了,黑得也早,你再做幾天就差不多了,別回頭凍糙手。女孩兒不能把手弄得像我似的。&rdo;
文秀娟笑笑,低頭瞧瞧自己的一雙手。
走進老街的時候,她笑眯眯和路邊的街坊鄰居們打招呼。一個生面孔額角披血從岔道里衝出來,後面趕著的是強子,老街眾閒散漢子裡的一個。強子抄著半塊磚邊追邊罵,生面孔悶頭逃。文秀娟靠著牆讓道,坐在小板凳上賣水果的阿文叔卻躲不開,給生面孔蹭翻了梨筐,又被強子的磚在臉上敲了一下。阿文叔嘴裡迸出一串炮仗,抽出扁擔追上去。沒一會兒他扛著扁擔吹著口哨走回來,左耳朵上多夾了張捲起來的十塊錢。他瞧見翻倒的竹筐已經扶起來,梨也都拾了回去,就向守在旁邊的文秀娟道謝。
&ldo;不用謝的,阿文叔。&rdo;文秀娟說,&ldo;就是有幾個梨磕到了。&rdo;
阿文叔在筐裡翻檢了幾下,挑出個傷梨給文秀娟。
文秀娟說謝謝,拿出手絹把梨裹住,放進書包裡。
&ldo;這是要拿回家給姐姐吃?&rdo;阿文叔問。
文秀娟抿著嘴笑。
阿文叔搖頭,又從筐子裡拿了兩個給她,&ldo;算上你爹一人一個。&rdo;
文秀娟說阿文叔你真是好人,他哈哈大笑,說你可別罵我。笑了幾聲,他忽地嘆起氣,說你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