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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迎走了過來,關切地對阿寄道:「姐姐,你也早些休息吧。好在今日阿雒已吃飽睡了,不會吵你。我就在外面,你有事便叫我。」
阿寄輕聲道:「謝謝你,張迎。」
張迎一愣,旋而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姐姐說哪裡話,畢竟郎主和姐姐是我在世上僅剩的親人……不,現在只有姐姐了。」說到此處,他又有些難受,連忙別過頭去,「那我便告退了。」
張迎離去,斗室重歸於寂靜。燭火熄滅了幾盞,只留下近床榻的那一點光亮,映得滿室風影幽微。黑暗重重地迫近來,阿寄慢慢地將身子蜷縮得更緊了,簾幕翻卷,鐵馬作響,無星無月的夜幕之下,只剩得一個黯淡的、卑小的影。
秋雨微涼。
顧拾醒來時,感覺到雨滴滲入口唇,微苦地滋潤過幹啞的喉嚨。自己好像是身處一架搖搖晃晃的馬車上,車輪轆轆地軋過並不平整的地面,時而還聞得一兩聲馬嘶。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所見卻是一片夜的濃黑,這大約是在樹林之中,微微顫動的樹葉上不斷滴下雨水,草叢間可聞寒蛩的哀鳴。
「你醒了?」身邊響起一個渾厚的聲音。
顧拾撐著身子慢慢地半坐起來,那人見狀忙來攙扶,一邊道:「我們正要往北去,見你躺在路邊,就捎上了。你昏迷了半個多月,我們都想你會不會死了呢。」說著還尷尬地笑了笑。
顧拾勉強動了動嘴唇,想笑卻笑不出。
往北……往北嗎?
那雒陽呢?他現在豈不是離雒陽越來越遠……也離阿寄越來越遠了?
身子還陷在半死的絕望之中,心卻已開始為求生而蠢動。他想活下來……原本他孤注一擲放火燒宮,也只是為了逃生而已啊!
如果不能留住這條命,那所有的英雄意氣又有什麼用處?
「這位兄弟,如何稱呼?」
顧拾的雙眼適應黑暗之後,便見到坐在他身邊的是個戎裝佩劍的男子,對面還坐了幾人,衣著樸素,但手中俱持著刀槍。他垂下眼簾默默回憶,自己並不是倒在隨意一條路邊的,自己好像是倒在南宮的宮城外……若如此,則這些人很可能是從宮裡逃出來的,或許就是宮中的禁衛也說不定。
他們為什麼要逃?
顧拾張了張口,想說話,卻覺喉嚨裡火燒火燎地疼痛,難以發出聲音。他只能指著喉嚨朝這些人示意了一下,後者卻給了他一隻水囊。
他解開水囊咕嘟嘟地喝了下去,便聽那個看起來是領頭的戎裝男子道:「這位兄弟,實不相瞞,我們是要去北地投軍的。眼下雒陽成了柳家的孤城,江南被柳岑折騰得不成樣子,我們總不相信……不過聽聞北地的關將軍和袁先生治軍嚴明,又有鮮卑相助……」他頓了頓,「我們本沒想到你昏迷了這麼久,待會到了地界,可能便照料不了你了,這裡還有一些盤纏和吃食,兄弟便拿去用吧。」
顧拾沉靜著,水囊被他攥在手裡。戎裝男子又道:「兄弟如不放心……」
顧拾突然開了口,嗓音低啞地說了三個字。男子怔了怔,沒有聽清楚,傾身過來,聽見他重複道:「……我也去。」
男子不由吃了一驚,上下打量他幾眼,半個月來,他們猜測著這個人的身份,只覺他是個荏弱無害的年輕公子罷了;待得顧拾醒來,那雙眼睛卻銳利而深沉,透著不符合他年紀的冷淡之色。
「那可是軍營。」男子躊躇道,「袁先生已於前日起兵討逆,我不確定他會不會讓你入伍……」
顧拾抬起眼,終於有了力氣微微地一笑,聲音于堅定中透出一絲急迫:「我要見袁琴。」
八月,北方五郡聯兵而起,奉主將袁琴號令,分兵齊進,討伐雒陽。
入主雒陽之後,柳岑發現自己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