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 (第2/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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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國三年級的志願都因他推遲了一天上報。第二天物理課剛結束,教導主任就冷著臉推開門,說岡本老師我想和你談談。
她的高跟鞋一下一下叩擊著地磚,雄赳赳氣昂昂地,響徹走廊。
我低著頭從他們倆身邊走過去,昨天校服溼了沒有幹,今早只披了條外套就匆匆出門,下午很熱,我敞開的領口露出裡面的花格子襯衫。
她深深瞥了我一眼,皺眉訓斥道:“你怎麼為人師表的,連個班都帶不好?整個神奈川教育機構,只有我們推遲上交,都是因為你!”
其實是因為我。
我站在走廊另一端,注視著好不容易請走教導主任後,靠著牆無奈聳肩的岡本,好像任何一個因考砸了而被訓斥地蔫兒吧唧的大男孩。
忽然覺得很對不起他,又覺得自己太幸運了。
這個物理老師,這個班主任,這個自己也才畢業沒多久的年輕男人,在我任性妄為地放棄錄取資格時,眉頭都沒挑一下。他不問我為什麼,不問我想好了嗎,不像文理分科時那位建議我趨利避害三思後行、苦口婆心想把我拉回正途的班主任。
他知道我想走哪一條路,也足夠信任我。
我當然明白,他總有一天會變,變老,變得成熟世故、熟諳中庸之道,在家長忙著為孩子的自招名額登門拜訪親自送禮時,變得遊刃有餘,甚至變成教導主任那樣業績不突出卻戰鬥力破錶的老頑固。他會結婚生子,會不理解學生那種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一意孤行,會在亂成一鍋粥的課堂上,無奈地放下教案說,你們怎麼都不聽我的話呀,這麼多年,我教過在官場順風順水的學生,也有蹲了十幾年監獄的學生——也許,他根本不會再次擁有,那種亂成一鍋戰國時代的課堂。
我親愛的學弟學妹們一定會為此怨聲載道叫苦不迭,也會在如此高壓政策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閒暇之餘唸叨唸叨曾經也一步一步走過來的學姐學長——可這與我無關。
岡本這個姓氏,在我心裡,已經代表了最好的老師。
最好的老師,和最好的青春。
*
出校門時天已經黑了,路燈下的立海大暮色四合,電動門在我身後緩緩關上,彷彿一隻吞飽了青春年華的巨獸,饜足地閉上嘴巴。
我一個人往前走著,沒帶傘,頂著淅淅瀝瀝的小雨。坐完過山車的後遺症終於逮著了可乘之機,急速泛上來,冒著咕嚕咕嚕的泡泡。
其實我的意志力遠沒有自己所以為的那麼堅定。一腔熱血支撐我自顧自地改了志願,卻不打算為我善後。我爸媽要是知道他們的女兒那樣任性地揮霍前途,會怎麼想?三個月前捧著歷年考題熬夜死磕的新垣夏知,會怎麼想?仁王雅治……慶祝我叛國通敵,自此老死不相往來的仁王雅治,會怎麼想?
童話故事好就好在,它們通常在灰姑娘嫁給王子的剎那戛然而止,Happyly ever after。小孩子不會關心婚後複雜的權力鬥爭和人心險惡,那是大人的事情。
所以仁王雅治嘲笑我幼稚,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這就是做事不經大腦的後果。我憂傷地咬牙,然而此刻再改志願已然來不及,岡本會怎麼想?更來不及的是我左手邊這輛開著大燈虎視眈眈的車,司機拍了三下喇叭,啤酒蓋眼睛背後射出兩道冷冰冰的光。
我從自我埋怨中抽離出來,一個激靈,飛快地衝過斑馬線,每一步都啪嗒啪嗒濺起一串水花,彷彿在和訊號燈上那個悠哉踱步的綠色小人叫板。
然而雨天路滑,在邁上人行道的剎那,我腳底一滑失去了平衡,狠狠地摔在地上。
狼狽地爬起來,甩甩袖子,我盯著腫成饅頭高的腳踝發呆,卻擠不出一滴淚。也許是早在計程車上就哭幹了庫存,也許是雨漸漸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