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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終於見了底,林寂不得不回歸現實,面對終將要面對的難題。她放下杯子,說:「是。為了更真實地還原一個精神病、一個單相思的偏執狂,我裝病去找了心理醫生,希望能從對方那裡獲取第一手的專業資料。」
「你知道有種方式叫作採訪嗎?」林樹問。
「知道。」
「那你裝病看醫生是幾個意思?」林樹繼續問,「你知道人一旦鑽了牛角尖,就容易越走越遠,最後沒病也有病了嗎?」林樹是有案例支撐這一觀點的,但他沒馬上就說,他想聽一聽這個想法總是天馬行空的妹妹的說辭。
「我……」林寂頓了頓,「我覺得哪怕是同樣的一種病,落實到不同的人身上,由於每個人的生長環境、教育水平、價值觀、閱歷有所不同,所呈現出來的症狀也會不盡相同。在不考慮洩露病人隱私是否道德的前提下,我可以從醫生那裡獲取我想要的專業知識甚至各種案例,但那是別的故事,不是我想要呈現的故事,裡面很可能都不會存在我想要表達的東西,甚至跟我想要表達的東西相悖。我查過資料,我想要表現的這種症狀從來沒有過,這可能是廣大網路使用者,不,是廣大『聲控』同胞中普遍存在的一種症狀……但據我所知,大部分『聲控』的孩子也都能夠分清二次元、三次元,知道他們聽到的聲音與自己的生活是兩個世界,但是我……我要描繪的故事是介乎於二次元、三次元中間卻無法自由切換的。我……我的女主角……她對現實與虛擬兩個世界的區分很弱,她覺得遇見就是遇見,不存在媒介的問題。你在圖書館遇見一個人,難道就會因此在銀行相遇而視而不見?你在書裡看到的人,你會在腦海里浮現他所處的時空背景,天氣如何,風從哪邊吹來,揚起他大衣的衣角幾分高,他過馬路時會先看哪邊、先邁哪隻腳,他戴著什麼樣的手套、圍著什麼樣的圍巾,走路時如何兩手插兜或者聚攏在嘴邊呵氣……」
林寂一口氣說完這些,忽然停下來看著林樹,直到剛才的話在空氣中漸漸消散,見林樹沒有開口,她才道:「你看過的故事,並不一定存在,但他到了你的腦海里,他成了你的記憶。在你的大腦裡,那個故事是一個世界,存在於你腦海里某片大腦皮層的某個細胞裡。那裡有個世界,他是虛擬的,也是真實存在的。我的故事就是一個虛構的世界,但我希望賦予他最真實的靈魂,所以我偽裝成故事的主角,去感受她的感受,想要揣測她的言行舉止、她的喜怒哀樂。我想要造一個夢,一個讓所有『聲控』看了都覺得可以理解又不可理喻的夢,一個可能沒有人會懂但總有人會想走進的夢。這有錯嗎?我是以此為生的呀。」
林寂說得句句在理,林樹一時無法反駁。他把準備好教育妹妹的案例鎖回腦海里,他不想給妹妹潑冷水。哪怕她想要摘天上的星星,即便做不到又無法提供幫助,他也應該支援她,不是嗎?誰讓他比她早出生七年,他們血脈相連,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可以無條件信任和依賴的哥哥。
他不知道的是,林寂最後的那番話,與其是在說她的故事,不如說是在說她自己。她是以此為生的,只是不是在說畫漫畫,而是在說這個故事。
第10章 第9話
我們常常會這樣:當事情發展到一定階段,當時間緩慢推移到了一定的坐標,我們縱觀全域性,才會意識到當時當地所發生的事情有何意義,當事人所說的話、所表現的神態舉止,就像是蝴蝶效應,會對往後的事態發展產生怎樣舉足輕重的影響。
當很久以後,林寂、時橋南甚至林樹和文棋回憶起這一天,他們或許才會懂這一天是多麼重要。這是故事的開始,又是故事的結束。
然而,那時候的林寂能想到的只是尷尬。為了掩飾這份尷尬,她強迫自己全神貫注於工作,不去想任何跟時橋南有關的東西,故意忙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