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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光瀲灩,半日園每棵花樹都結紅綢,這一片花田是少夫人再嫁的陪嫁,少夫人的幾十名隨從之外,又多增了幾十,俱是紅頭尺帽,大金掛披,都是夫人與五夫人親自挑的。相國大人道理敞亮言語磊落,事情更是做的漂亮。他親自主持的這一場“送女出嫁”,的確又風光,又體面。
我給公子配著藥,耳邊是迎親隊伍振聾發聵,我知道滿城都來看這一場風光大嫁,相國府的少夫人在公子尚在之時再嫁,嫁的還是年輕英武的昌王,成了全國的新聞。
我也知道盛裝的晴初從窗下過了,我背繃得僵痛,始終也不轉身。公子平靜臥在榻上,偶爾睜眼,他視野內是窗前那一棵榕樹,枝條篩著金光。他看了一會,又閉上眼睛,似乎睡了。我忽然跳起,撲到窗前。看到那支花隊的背影。層層疊疊的繡球,花枝招展的人堆裡,靜生與墨煙都在車旁,伍媽媽指揮著隊伍,當中一輛大車,那披紅掛綠的是一匹棗紅馬。那是大麥。我給她的最後一樣禮物。大車四面粉紅紗幔,看依稀見到車眾人全身罩在紅裡,雖是坐著,看得出嫋嫋娜娜,在紅豔豔的衣裙之下,是曾經與我一同嬉戲,一切換衣,一起沐浴,跳舞的身體。
公子睡夢中的臉上有奇異的紅暈,他身邊一張小几,鋪了幾層宣紙,上面墨筆橫縱交錯的畫滿線條,誰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他醒後只問過晴初一次,我說一切都好,昌王對晴初禮敬有加,又愛護備至。墨煙還託人告訴我,連她們幾個丫鬟都有各自的院子,一切都好得不能再好。
公子嘴角牽動,看不出是欣慰還是傷心。“天下人我最想對她好,偏偏我最要對她惡……我一意幫助父親,但刺客害我,百姓憎我,皇上不信我,最親近之人叛我,連父親也疑我。反新政黨人視我為仇,新黨內那些人也欲將我除之後快,朋友指我不義,家人責我不孝……最後,我的兒子夭亡,連晴初也與我分裂。我最後……只剩你在我身邊。”
他喉音柔軟的低笑起來,我早已涕淚如雨。這樣的時刻,我寧可你發火,摔東西,打罵,甚至燒了園子,也不要見你如此。
下人們在議論,有的說少夫人這次可是掙足了面子,按理這事就算公子休妻,那是一點臉面也沒有的。有的說少夫人心硬,親事定下後一點回絕的意思也沒有,
高媽媽的聲音最大,“她為什麼回絕?咱們公子已經是成了這個樣兒,那新姑爺可是昌王呢!她眼睛長在頭頂,當然是看大帽子!”
我出去,她不敢講了。手巾按著眼睛,嘴巴里嘟嘟囔囔只說,“這人不成個人樣子,可怎麼過!說不得,大家一起再這陪著等公子好一點,好不了,我便跟他一起去!”她真正的梗咽起來。
我無心跟她計較。怎麼能好呢,誰都看出,公子不過是拖日子。
他還是長日靜坐,大夫說他的神智清楚,心智未失,他只是對一切失去了興趣,世界對他不再有吸引,他對生活無愛,無恨,曾經一切的愛憎,都變得平靜無波。
公子自晴初嫁後便基本沒有離開過病榻,花朝那天匠人們種花,丫鬟們給花樹添彩掛符,他精神似乎轉好些,我們便扶他去了半日園。
他的臥榻正在那一棵海棠樹下,我不知道他為何來這裡。花海隨風勢逶迤起伏,他默默地出著神。
看到我時,他笑一下,讓我坐下,示意手邊,那是他前幾日做的一手小詞,他已久不做詩詞文章,我展開,輕聲念給他聽,
楊柳絲絲弄輕柔,煙縷織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難重省,歸夢繞秦樓!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稍頭。
“你喜歡麼?”他忽然問我。
我點頭。我想告訴他這首詞我早已讀過。這就是那首讓後世得以記住他的,《眼兒媚》。我胸中梗著一篇話,